《四川一好人戏剧结构中的陌生化应用
郭晓彤
(浙江大学,浙江杭州310058)
摘要:《四川一好人》是德国著名戏剧家布莱希特晚期的代表作,较集中地体现了布莱希特的陌生化理论。文章拟从戏剧结构的角度分析剧中陌生化的应用——
—序幕、楔子的运用破除了舞台幻觉,中断了剧情;“面具”的巧妙使用展现了主人公矛盾的人格,引发观众思考;开放式的结局呼吁观众寻出路。剧作家旨在使观众避免“共鸣”的影响,激发观众对于社会的冷静思考,从而唤起观众改造世界的决心和勇气。
关键词:布莱希特;《四川一好人》;陌生化;共鸣
四川话歌曲中图分类号:I053.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2250(2018)01-0071-04
0引言
何谓陌生化?在《论实验戏剧》一文中,布莱希特写道:“对一个事件或一个人物进行陌生化,首先很简单,把事件或人物那些不言自明,为人熟知和一目了然的东西剥去,使人对之产生惊讶和好奇心”。国内学者孙君华指出,陌生化强调人的理智作用,“破除催眠般的舞台幻觉,触发观众艺术鉴赏中的理性激动。引起深广的联想和冷静的思考”。其目的在于“引导人们对舞台表现的人物、事件、及其社会过程,采取一种批判、探讨的态度,促使他们从社会的角度出发,作出有益的评判,感奋人们改造世界的行动。”由此可见,陌生化效果的重点在于破除幻觉,打破传统戏剧中的“共鸣”,而让观众客观地思考戏剧,以及戏剧所反映的现实社会,从而有所行动。
寓意剧是实现陌生化效果的一种重要载体。寓意的目的是对典型的日常生活事件进行抽象和概括,从而赋予它一种较高,较普遍的意义。因为是寓意剧,情节可以不受现实束缚,随意安排戏谑、荒诞的情节,旨在摆脱现实生活中的场景,给观众以“惊奇”之感,更激发了观众对于戏剧所反映的现实世界的思考,并在必要时采取行动。布莱希特晚期的戏剧《四川一好人》就是典型的寓意剧。剧名中的“四川”只是一个代名词,布莱希特在剧本附记里说“譬喻中的四川省是一切人剥削人的代表”。
在《简述产生陌生化效果的表演艺术新技巧》中,布莱希特提出,为了达到陌生化效果,必须破除第四堵墙,使演员直接面向观众。“必须清除台上台下一切魔术性的东西,避免催眠场的产生”。这就要求编剧、导演、演员三方面都要合作才能达到陌生化的效果。鉴于文章重点关注的对象是戏剧文本,本文拟从编剧艺术的角度对剧本中的陌生化进行分析。之前已经有不少学者探讨过《四川一好人》中的
陌生化,但大多数关注的是戏剧的技巧方面,对于结构安排方面涉及不多。文章拟从戏剧结构角度分析《四川一好人》中的陌生化效果,主要体现在序幕、楔子的运用,人物“面具”的使用,以及最后开放式结局的安排三方面。
收稿日期:2017-10-17
作者简介:郭晓彤(1992-),女,山西太原人,浙江大学外国语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2018年1月浙江万里学院学报
1序幕、楔子的运用:破除幻觉
布莱希特的戏剧独创性地引进了中国传统戏剧中的序幕、楔子部分,从而可以中断剧情,破除观众的舞台幻觉,让观众保持理性,冷静地思考剧情。1935年,布莱希特在莫斯科观看了戏剧大师梅兰芳的演出,并在次年写下了《中国戏剧表演中的陌生化效果》一文,他提倡学习中国戏曲中的陌生化方法,一方面体现在戏剧技巧的使用,另一方面体现在序幕、楔子的使用上。本剧开始的序幕,从形式和功能上来说,就是元曲中的楔子。楔子的主要作用是介绍剧中主要事件、人物及人物间的相互关系,从而为后边剧情的展开做好铺垫。
序幕中首先出场的人物是卖水人老王,通过他的“自报家门”我们了解了故事发生的背景。老王的“自报家门”让观众意识到他们只是在剧场里看戏,舞台上的一切不是真实的生活。接着三个神仙登场,在与老王的对话中交代清楚了下凡的缘由——
—寻好人。老王努力给神仙们住处而不得,最后只能求助于沈德。沈德帮助了神仙也获得了神仙1000银元的资助。这也就是故事的开端。通过序幕中人物的表演,观众对于故事背景了然于胸。需要注意的是,序幕中演员经常直接和观众对话,第四堵墙一开始就被打破,从而避免观众被卷入剧情中失去自己的判断。
青春期2歌曲
除了开始的序幕,之后的幕间戏也是一个个楔子。在七个楔子中,有五个是老王与神仙在梦中的交流,其余两个则是沈德的独白。老王与神仙在梦境中的对话揭示出了舞台表演虚幻的性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们舞台上只是演出的戏剧而不是真实的故事。同时,老王和神仙对于沈德的讨论暂时中断了剧情,让我们从对沈德的同情中走出来,对于本剧中心问题“世上是否真正存在好人”进行思考,并随着剧情的发展一步步做出判断。
而沈德的两段独白,其中一段是她在沈德与崔达两者转换间的感情抒发,表达了“好人难做”的感慨。不管是沈德说的“好人对此莫能助,神仙也无能为力”,还是崔达说的“在我们国家,好人做不长”,都反映了这样的无奈。波兰批评家安德哲依·威尔斯指出,在《四川一好人》中“第一次引入了有节奏的‘转向
观众’的手法”。和布莱希特之前的戏剧相比,此剧除了歌曲还出现了有节奏的独白、抒情诗和哲理性评论,从而表现该场寓意。在与演员的直接对话中,第四堵墙被打破,观众不是被动地被剧情牵着鼻子走,而是在一旁冷静地观察,从而形成了观众自己的判断。
2面具的使用:引发思考
面具的巧妙使用,也是实现陌生化的重要手段。剧中人物对崔达恨之入骨,观众却没有产生共鸣,这是因为观众知道沈德和崔达同为一人的事实。观众没有被卷入舞台幻觉,而是冷静思考造成沈德矛盾人格的原因。
沈德无力招架众人的剥削,只能三次假扮成表哥“崔达”来解决问题。随着剧情的深入,矛盾的加剧,崔达在场时间越来越长。崔达第一次亮相是为了赶走赖在沈德店里的一家八口;第二次出场是为了帮爱人杨逊筹得三百元钱;最后一次出现是因为沈德怀孕了,想通过扮成崔达为未出世的孩子创造财富。沈德与崔达的角转换推进了故事情节的发展,而沈德与崔达两种矛盾的人格也在剧情发展中慢慢显现。
不难看出,沈德与崔达永远处在一种矛盾的状态。沈德乐善好施,崔达为富不仁——
—沈德主动提出为木工一家提供庇护场所,而崔达却要求木工以工作换取住宿;沈德软弱善良,崔达冷酷无情——
—沈德对于别人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无奈地让一家八口容身于店铺,但是崔达却将偷窃的孙子交给了警察,赶走了一家子;沈德天真质朴,崔达精明世故——
—沈德明知道杨逊不是真心实意同她结婚,却还是选择和杨逊结婚,唱着“我不计较代价有多高,我不考虑事情好不好,我不管他对我爱不爱,我心爱谁就跟谁跑。”截然不同的两个方面展现了人性的复杂性。需要注意的是,此处沈德的女扮男装不同于以往戏剧中的女扮男装,比如莎士比亚戏剧《威尼斯商人》中鲍西亚女扮男装是为了扮成法官给未婚夫解围,面具是女性安全行使男性特权的工具,在戴上面具后女性角性格并没有太大转变。
第1期
郭晓彤:《四川一好人》戏剧结构中的陌生化应用
而此剧中沈德戴上面具后却把性格中本来隐藏的一面完全表现了出来。面具成了沈德安全“为非作歹”的工具。
沈德的矛盾人格引发了观众思考。一方面她还想维持“好人”沈德的形象,也确实真心实意地想帮助别人;但她也深知按照好人的处事方式无法生存。她不认同,甚至鄙视崔达的种种行为,却又不得不一次次靠扮演崔达度过困境。例如在她与杨逊的婚姻中,崔达明确表达了不赞同,这是她的理性在起作
用;但是当她以沈德面目出现时,又背弃了作为崔达时的决定,尽管明白杨逊的为人还是选择和杨逊在一起,“我心爱谁就跟谁跑”。然而婚姻的不幸让沈德不得不再次扮成崔达出场。尽管沈德良知尚存,但许多坏事也确实是他做的。这种矛盾的人格令人惊讶,观众不禁会思考造成其矛盾人格的原因,也就是对于好人所处的社会的思考。
布莱希特将沈德矛盾的人格原原本本地呈现给观众,而本身没有对人物进行评判,就是为了让观众对此做出自己的判断。剧作家不是为了唤起观众对沈德悲剧命运的同情,而是旨在让观众自己思考在社会中好人的命运。沈德不能靠自己善良的生存法则在残酷的社会生存下去,她只有异化成崔达才能在社会上获得一席之地。
3开放式的结局院寻出路
戏剧的开放式结局也是实现陌生化效果的重要手段。布莱希特曾经提到陌生化效果的目的,“在于赋予观众以探讨的,批判的态度,来对待所表演的事件”,其根本目的还是激发观众的思考,使其有所作为。
在戏剧的最后,布莱希特并没有提出具体解决方法,而是将问题留给了观众。戏剧停留在沈德惶惶不知该如何面对众人的一瞬间,即便是神仙也无能为力。当沈德就是崔达的事实暴露在了神仙面前,面对沈德的控诉“厚人又厚己,不能同时做”,“即将无粮快饿死,谁能长拒坏勾当?我的开销何处来?只靠我自己,我得见阎王”,“你等宏图与大计,我太渺小难参与”,神仙们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我们抱歉真抱歉,不能多留片刻间;若把事情全道破,寻得的宝贝就要完”。
演员与观众直接的对话引发了观众的思考。演员抱歉地唱着——
—“尊敬的观众,现且莫烦恼,结局不合理,我们明知道。”并向观众抛出了一连串问题——
—“积重如山,答案在何方?我们不着,财神去也难办换个当事人不会有这事?另换个世界才能没此事?换批神仙就没事?神仙不来更没事?”如布莱希特所言,“四川是一切剥削人的地方的代表”,也就是说这里发生的一切有普适性,结合布莱希特的政治立场来看,可以判断出这里的四川代表着一切剥削人的资本主义社会,那么好人如何在资本主义社会生存的难题就亟待解决。作为一部寓意剧,《四川一好人》展现了人们在资本主义社会的生存困境,沈德的转变恰恰证明了这点——
—如果不剥削别人,就永远处在被剥削的境地。
演员诚恳地呼吁观众有所行动——
—“唯靠诸位解难题:请即亲自想仔细,帮助好人好到底,能够采取啥方式。诸位观众请开始,为你自己结局!这个结局定要美,必定必定要美好!”布莱希特曾在《娱乐戏剧还是教育戏剧》一文中谈到,传统戏剧的观众在观看戏剧时,对于主人公的悲剧命运往往深怀同情,“这个人的痛苦不幸感动着我,因为对于他是没有出路的”,而叙事剧的观众,由于受到陌生化效果的影响,往往会认为“他分明是有一条
出路的”。剧作家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观众这只是演戏,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观众沉浸在剧情中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本剧的目的不在于探讨沈德个人的悲剧命运,而是要抨击整个社会制度。只有建立一个消除了剥削与压迫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的保护下,才能到真正的好人,好人也才能不变质。
4结语
通过序幕、楔子的运用,面具的巧妙使用还有开放式的结局,布莱希特在《四川一好人》中实现了陌生化的效果,即避免了共鸣的影响,而让观众保持一段理性的距离来思考戏剧以及戏剧所反映的现实社会。其根本目的在于政治启蒙,唤起观众改造社会的决心与勇气。既然观众已经看到了现行社会的不合理性,
2018年1月浙江万里学院学报
那么就必须寻求出路,去建立一个没有剥削,没有压迫,好人长存,恶人受惩的世界。布莱希特坚持将戏剧的教育性与娱乐性合为一体,这在今天的戏剧实践中仍有借鉴意义。
参考文献:
[1]贝尔托·布莱希特.四川一好人[M].黄永凡,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5.
[2]贝尔托·布莱希特.布莱希特论戏剧[C].丁扬忠,等,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0.
[3]安德哲依·威尔斯.论布莱希特剧本的立体结构[M]//张黎.布莱希特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97-139.
[4]孙君华.试论布莱希特的陌生化效果[M]//中国戏剧出版社编辑部.论布莱希特戏剧艺术.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4: 87-124.
[5]张黎.《四川好人》与中国文化传统[J].外国文学评论,2004(3):116-128.
Defamiliarization Effect in the Structure of
The Good Person of Szechwan
地下婴儿 觉醒王子的新衣 歌词GUO Xiao-tong
我叫mt dreamer>李金铭的老公(Zhejiang University,Hangzhou Zhejiang310058)
Abstract:As one of Brecht’s later plays,The Good Person of Szechwan embodies Brecht’s theory of “defamiliarization effect”(Verfremdungseffekt in German)vividly,especially in its structure.The prologues interrupt the plot and dismiss the fantasies created in the stage;the character’s masquerade shows her paradoxical personality and provokes the audience's reflection;the open endi
ng encourages the audience to find the way out.Brecht aimed to avoid the audience's empathy with the characters, but instead made the audience reflect the social reality calmly and thus took actions to change the world.
Key words:Brecht;The Good Person in Szechwan;defamiliarization effect;empathy
(责任编辑:高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