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视野下的人生世相:从乡村到城镇——评肖勤小说《暖》、《陪着你长大》
夏希
【摘 要】肖勤的小说《暖》、《陪着你长大》,用独特的女性视野关注底层弱势体的命运,在时代转型的大背景中,从乡村到城镇,观照人生世相.这两篇小说,既有对生活的惶然与恐惧,又有对生命的体悟与梦想,可以明显触摸到作家文化心理在黔北文化记忆中的律动.
【期刊名称】《遵义师范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5(017)006
【总页数】5页(P48-52)
【关键词】肖勤小说;女性视野;人生世相;底层关怀;文化心理
别用你的残忍折磨我【作 者】夏希
【作者单位】遵义师范学院人文与传媒学院,贵州遵义563002
【正文语种】中 文
【中图分类】I206.7
“贵州文学”、“黔北文学”一直处于“边缘地带”,仡佬族女作家肖勤,却以旺盛的创作势头,走出黔北大山,突破“夜郎”的藩篱,为贵州文坛创造新的奇迹。最近几年,肖勤凭借扎实的生活基础和可贵的底层关怀,创作了《暖》、《陪着你长大》等小说,用独特的女性视野观照黔北的人生世相,关注底层弱势体的命运,在时代转型的大背景中,从乡村到城镇,展示人性的善恶,人生的无奈,震撼人们的心灵。作为文学的答卷,这两篇小说以“对生活的惶然与恐惧,对生命的体悟与梦想”,明显触摸到作家文化心理在黔北文化记忆中的律动。
在基层工作多年的肖勤,行走在乡村,正如她自己所说,“是乡村给了我一双往深处看的眼睛;是生活让我懂得了关照与爱;而那些共同走过泥泞的朋友则让我坚信,立足于乡村的写作是有光有暖的——哪怕微弱如风中之烛……”[1]P122在《暖》的创作谈中她曾经说,“我工作在基层,‘三关’工作是近年来乡镇增加的一项重要内容——关爱留守儿童、关心外出务工人员、关怀空巢老人。……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我眼前浮现的是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个老练地谩骂攻击计生工作人员的六岁小女孩,当我们走进她家时,她保护着年老的祖母,自己像一
个最粗野的村妇似地坐在院坝里,抱着手、翻着白眼泼口大骂。”[2]P8生活总是有着无尽的宝藏,等待作家的慧眼发现。有扎实的生活基础,有得天独厚的创作素材:作为领导一方的女乡长,数以千计村民的冷暖牵挂心头;作为情感丰富的女作家,生活的细节触发创作的灵感。《暖》关注农村,写了弱势体中的最弱势体的故事。农村作为最大弱势体的栖居之地,年幼孤独的小等,和她老年多病的奶奶,命运多舛的母亲,又是这个弱势体当中最典型的弱势体。这就是肖勤,她的目光抵达社会底层的“最深处”,为小等她们,倾注了深深的悲悯与同情。小等她们生活在社会底层,山区封闭落后,灾祸接踵而来,呈现在读者面前的乡村故事,是苦难人生的一个缩影。作为乡村女性,她们的人生更为卑微,处境更为凄凉,还常被命运捉弄。她们更需要关爱,需要温暖。一个短篇描绘了重病丧子的老妪,逃避计划生育的中年妇女和留守女童的生存状态,读者的心灵不能不为之震动。
小等,一个被“背筐压弯得只留个头的”十二岁小姑娘,本应是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宝贝,却成了家里的大劳力、顶梁柱,除了照顾病重的奶奶,还要肩负耕种土地的劳累,更有种种精神的折磨。生活对这个小姑娘不仅仅是冷酷,而是一种残忍,生活催促她早熟,命运决定她多难。生活的重压下,不允许小等和爬在她身上的“撒娇的阳光”有太多接触,她“背起背筐下了山”,她要把“地里的灯笼辣椒统统卖完,明天还有明天的事”。面对狡猾的椒贩,“小等抿着嘴
唇很有主意地指着计算器说,还差。”她“倔强又委屈地盯着椒贩子,小脸涨得通红,刚擦干的鼻尖沁出一层细密密的汗珠。”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椒贩不在意的“四分钱就是奶奶一颗头疼片,能让奶奶安安稳稳睡上半个小时。”
关怀底层,视野独特,肖勤用细腻的笔触展现乡村的人生世相。她特别关注底层的卑微者——留守儿童,当今社会一个特殊的弱势体,他们过早地感受生活的残酷,承担着不该承担的责任。小等,小小年纪就已知道生生死死和钱的珍贵,她才十二岁,却明白“生下来就是要死的,早死比晚死利索,我没有钱,有钱也堵不住这大窟窿。”没有希望,缺少温暖,生活让十二岁的小等体会到的唯有艰难和残酷。她“实在忍不住,敞开喉咙大哭起来,哭声把空荡荡的办公室震得嗡嗡响。”
半夜的山里,门外同样是阴森的世界,枞树影子鬼鬼祟祟的,清凉幽暗的月光把所有的地方都照得鬼鬼祟祟,猫头鹰在林子里叫得也鬼鬼祟祟的,大娄山层层叠叠的树变成了聚会狂欢的妖魔。[2]P8
阴森的世界,悲凉的人生,小小女孩孤独承受命运的不公。她怕,甚而都“感到自己的头发根已经全竖起来”。生活在恐惧之中的小等在等什么?等妈妈吗?她等来什么?暴风雨中的雷鸣
电闪,小等的处境让人揪心,小等们的命运让人忧虑。
生活艰难,肖勤面对现实,用女性的柔情冷静地刻画女性的命运,揭示女性的生存困境。小等的奶奶,老年丧子,身患重病,“薄裤管下严重萎缩的腿像两株细瘦的芦苇杆”,小等妈妈离家后,是她把温暖给予小等。可是一到晚上,奶奶就变了一个人,她“对着空黑空黑的窗子会话,她说她保证白天不吃东西,她还拿剪子刺,说屋里满屋子都是鬼”。透过一幕幕恐怖的场景,作家让读者看到某些偏僻山区真实的生活现状,看到在生活的重压下心理、生理严重扭曲的人物。
小等妈,尽管小说中她一直没有出场,作为一个时时闪现的影子,依然是一个鲜活丰满,多灾多难的农村妇女形象。她可悲又可怜,为了传宗接代,丢家弃女,开始逃亡生涯,就如地下工作者一般担惊受怕,一个一个意料不到的灾难不断袭来。外出打工,生活艰难,也未能解决一家人的温饱。雪上加霜,丈夫不幸去世,独自抚养幼小的孤儿,生活压得她喘不过气,逼得她走投无路。“城市”改变这个曾经秀气机灵的小等妈,让她变得粗糙冷酷,金钱像只凶恶的猛兽,把她良善的母性全部吞噬,她再也无法让女儿等到母亲的温暖,带给女儿的只能是无尽的灾难。
庆生,村小代课老师,独自坚守在大山深处,有一份看似体面而实质可怜的工作,其中的辛酸苦辣只有自己知道。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拖着残疾的双腿行走在崎岖山路,使这篇“暗淡的小说”有了一丝的光亮。
庆生瘸着腿扭过身扑向小等,做了个老鹰抓小鸡的动作,呵呵笑着逗小等:是啊是啊,最好把小等塞进线里,拨一个号就给妈妈传过去。
小等缩了缩脖子,黑黝黝的大眼睛紧张又欢喜地盯着庆生的两只大手,吐吐舌头咯咯笑起来。
太阳落进树桠里,天空干净得像块蜡染布,只有一朵白的云在远天静静地悬着,像染布上的花。电话线穿过天空,三四只大红的豆娘绕着它飞来飞去,颤动着透明的翅膀,不时停在线上,歪着晶莹剔透的大红眼睛,像在看庆生是不是真要把小等塞进电话线里去。小等啧怪着冲着豆娘拍巴掌,脸上却是甜滋滋的笑。[2]P5
肖勤以特有的女性的敏感,以含蓄而又节制的语言描画出他和小等的特殊关系。卑微者的相互同情,相互怜爱,展现生活的忧伤和心灵的苦痛,更加引发人们的慨叹。
深深的女性悲悯,浓浓的底层情怀,肖勤给冷冰冰的人生送去些许的温暖。她笔下的人生世相,借小说的方式关照底层的弱势体,呼唤社会关注农村诸多的社会问题,比如农村教育、计划生育、留守儿童、丧子的老人,“借风的力量,带它去阳光明媚的地方”……[1]P122
告别《暖》的肖勤,又陆续创作了《返魂香》、《灯台》、《在重庆》等一批反映社会人生的作品。2013年,她的中篇小说《陪着你长大》在《人民文学》第11期发表。
由《暖》到《陪着你长大》,从封闭的乡村转入开放的城镇,生活的多元,生活的多彩,潇洒地在笔下展现。生活圈子的变化,生活阅历的增加,作家的视野由乡村转移到都市,关注的人生世相更为纷繁,叙述笔调由《暖》的谨慎细腻多了几分潇洒自如。细读《陪着你长大》后发现,她对艺术的思考更为深入,创作的视野更为开阔,从“暖”到“长大”,肖勤也在“长大”。
据肖勤介绍,在上海挂职期间,“每天穿过大渡河路、走上金沙江路、再路过怒江路,”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身处异乡的行走不免带有几分沧桑感和孤独感,感伤之情油然而生,由此写作了《陪着你长大》,一部在大上海的灵感下关照小城镇小人物命运的作品,展示了更多的具有黔北意味的人生世相。
现代社会的急速变化,风险潜藏,危机起伏。女主人公格格人到中年,心高气傲的她不免要应付接连的家庭变故,丈夫陆风突然离世,格格原本是“宁夏路上半条街的潮”,可在丈夫去世三个月后,她变得“骨瘦嶙峋,大眼袋黑眼圈,像饿死没投胎的鬼”,自己都不免吓一跳。生活逼迫,格格“快疯了,一会儿有人来要材料、一会儿有人来拷U盘,会计师事务所还有人来婉转地请求她把陆风的电脑高价卖给公司,搞得跟地下党换情报似的。不然就是医院来电话,让格格过去商量陈小萝的下一步手术方案,或者是物业叫去交水电费和入网费,一去交吧,又不知道卡号,整得格格头都大了,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这么多事。”[3]P50能干的格格已力不从心,老迈的父亲生病了,“接连几天,格格从门诊到住院部、住院部到检查大楼,交费、排队,取结果、累得手指头直发抖。”[3]P61再加上面临高考的儿子,疑似“小三”陈小萝的种种纠缠,格格无力承担,茫然之中幸好还有几分的清醒,坚守之中却藏匿着不少的困惑。
肖勤贴近生活,冷静叙述,用细腻的笔触,从文化心理走进主人公内心深处,展示社会变化,揭示女性生存状况,关注女性精神内涵,透过平凡生活关照人生命运。一幕幕生活图景,多维度的社会人生,人类社会在进步发展的过程不得不面临着的责任、道德、衰老、生病、死亡等等诸多问题,演绎出作家笔下的世风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