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爱情题材志怪小说女性形象特点及成因
【摘要】:魏晋南北朝时期宗教迷信思想盛行,使得此时期志怪之风弥漫,文人士大夫深受影响,多有志怪小说作品。在志怪小说中,有一大部分是描写爱情故事的。本文通过研究爱情题材的志怪小说中的故事剖析当中女性形象的特点,以及从时代风气、历史背景、文化心态等方面探析此类形象出现的原因。
【关键词】:魏晋南北朝、志怪、女性形象、原因
【正文】:
爱情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能给人带来快乐与滋润,让生活变得更加美好,因此自古爱情就受到人们的赞美和追求。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志怪小说也给我们演绎了许多人与神仙鬼怪之间的恋情故事。在众多纠葛的情爱故事里,其中的女性形象都有其共性。其特点主要有:
(1)这类女性大多都是以异类形象出现的,如神女、女鬼等。台湾学者叶庆炳先生在《魏晋南北朝的鬼小说与小说鬼》一文中认为,这些爱情故事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故事的女主角一定是鬼,男主角一定是人;从来没有一篇男鬼与女人的爱情小说,或女鬼与男鬼的爱情小
说。”由此可见,在魏晋南北朝描写爱情的志怪小说中,作者喜欢赋予女主角以虚幻的形象。如《紫玉》中写道:“三年,重归,诘其父母。父母曰:‘大王怒,女结气死,已葬矣。’重痛苦哀恸,具牲币往于墓前。玉魂从墓中出,见重,流涕谓曰:‘昔尔行之后,令二亲从王相求,度必克从大愿,不图别后遭命,奈何。’玉乃左顾,宛颈而歌。【1】女主角紫玉把爱情当做头等大事,因为感情受阻想不开,抑郁而死。死后化成鬼还深深爱着这个名叫韩重的男人。
当然还有神女的形象,如《弦超》中:“一旦,显然来游,驾驾辎軿车,从八婢,服绫罗绮绣之衣,姿颜容体,状若飞仙,自言年七十,视之如十五六女。车上有壶榼,青白琉璃五具。食啖奇异,馔具醴酒,与超共饮食。”【2】这两个故事中女主角都以虚幻的形象出现,由此可见魏晋南北朝志怪小说中的女性大多都是非现实的异类女性。
动情的女人结局都一样
(2)这类女性多长相貌美,楚楚动人。如《弦超》中主动投怀送抱的神女,容貌姣好,能使男人见而动心。《列异传》中《谈生》一篇也写道:“忽夜半有女子,可年十五六,姿颜服饰,天下无双,来就生为夫妇。”【3】《紫玉》中也有描写女主人公的话:“吴王夫差小女名曰紫玉,年十八,才貌俱美。”【4】《韩凭妻》中也写道:“宋康王舍人韩凭,娶妻何氏,美
【5】
(3)这类女子以夫为天,并主动投怀送抱,而且重贞洁,对爱情从一而终。台湾学者叶庆炳在《魏晋南北朝的鬼小说与小说鬼》一文中认为,这些故事都有一个固定的模式,即“第一步,是由女鬼毛遂自荐;第二步,是两情相好,遂同寝处;第三步,分离”。这说的是非常有道理的。我们可以看到这些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都是比较主动的。例如《韩凭妻》中就有何氏主动写信给韩凭的片段:“宋康王舍人韩凭,娶妻何氏,美。康王夺之。凭怨,王囚之,论为城旦。妻密遗凭书,缪其辞曰:‘其雨,河大水深,日出当心。’”【6】
        《紫玉》中的紫玉亦是如此。紫玉的灵魂一直在等着韩重盼着韩重,终于把他等来了,就迫不及待飘到他身边,诉说满腔的思念哀怨,她诉说着韩重走后她的遭遇,诉说她的心情,说到动情的地方,还哀怨地吟歌一曲,都是表决心表衷心的话,甚至邀请韩重到坟墓里去坐坐。韩重起先有些犹豫,但是紫玉很执着,含泪苦苦挽留。在坟墓里的三天对紫玉来说是一生的爱,她倾尽所能对韩重用尽柔情。这些都充分体现了此类小说中从一而终、以夫为天的女性形象。
(4)此类女性忠贞的爱情结局都是比较悲凉的,他们都没有能够与自己心爱的男人长相厮守,顶多只是生活了一段时间,最终都因为种种原因而不得不分开,人鬼殊途,结局悲凉。最典型的就是《紫玉》中的结局:紫玉因忧愤而死,当韩重在死者墓前吊唁时,紫玉的灵魂从坟墓里出来,并邀请韩重到她的墓中,在那里,“玉与之饮宴,留之三日三夜,尽夫妇之礼【7】,告别之时,紫玉将“径寸明珠”送给韩重。韩重依照紫玉的嘱托向吴王说明了事情的原委,没想到吴王大怒,以为韩重是盗墓贼,下令抓捕。韩重侥幸逃脱后,又来到紫玉墓前诉说,紫玉决定亲自去见吴王,“王妆梳,忽见玉,惊愕悲喜,问曰:‘尔缘何生?’玉跪而言曰 :‘昔诸生韩重来求玉,大王不许。玉名毁义绝,自致身亡。 重从远还,闻玉已死,故赍牲币,诣冢吊唁。感其笃终,辄与相见,因以珠遗之。不为发冢,愿勿推治。’夫人闻之,出而抱之,玉如烟然”。【8】最后一句“玉如烟然”,结束全篇,没有写吴王的态度,似乎没有写完,但正是这飘渺的结局暗示紫玉未能复生,她与韩重的爱情和婚姻是无法变成现实的。
        再如《谈生》中的女主人公,由于谈生的好奇心而被照,因而不能复活,最后与谈生永远离开,不能相守到老。又如《弦超》里的结局,由于弦超将他与神女的事情告诉了别人,
弦超回到家,神女便告诉他说:“我,神人也。虽与君交,不愿人知,而君性疏漏,我今本末已露,不复与君通接。积年交结,恩义不轻;一旦分别,岂不怆恨?势不得不尔。各自努力!”【9】说完,叫随从打开箱子,拿出许多衣服布匹给弦超。拉了拉弦超的手,和他告别,飘然离去。《辛道度》中也写道:“女即自言曰:‘君是生人,我鬼也。共君宿契,此会可三宵,不可久居,当有祸矣。然兹信宿,未悉绸缪,即已分飞,将何表信于郎?’即命取床后盒子开之,取金枕一枚,与度为信。乃分袂泣别,即遣青衣送出门外。”【10】《辛道度》的男主人公的命运也和韩重、谈生大同小异,他们都得到了女主人公的馈赠,女主人公也心甘情愿地许身于他们,但是由于人鬼殊途,都并没有实现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愿望。
魏晋南北朝时期为什么在爱情题材的志怪小说中女性形象都是如此大同小异呢?我认为主要有以下几点原因:
(1)在这类小说中,女性往往以虚幻的形象出现,主要有两点原因:
    1、魏晋南北朝时期宗教迷信思想盛行。古人迷信天帝,大事都要向天帝请示,所以常有祈祷、占卜、占梦等活动。社会上流传的许多巫术灵验的故事,就成为志怪小说的素材。此
外,东汉晚期建立的道教,东汉传入中国的佛教,在魏晋以后广泛传播,产生了许多神仙方术、佛法灵异的故事,也成为志怪小说的素材。干宝就是亲自遭遇过父亲的婢女在父墓中十年不死的事才作《搜神记》的。所以在这类小说中多会出现鬼这一异类形象。
    2、俗话说“文学是生活的反映”。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非常动乱,战乱不断,生灵涂炭,许多文人志士对现实失去了信心,于是他们幻想着一种理想的生活。他们将追求理想生活的希望寄托在文笔下,勾勒一种远离尘世的虚幻世界,希望弥补现实的遗憾。同时,在封建社会下,贫寒的男子是不可能与富贵千金进行婚配的。这就是在这类小说中的女主角大多都是虚幻的形象且都比较富有的原因。
(2)美丽的容貌使女性更容易吸引男性。我们与其说是这些女性将自己化成美女,到不说是作者将他们美化成美女。男性都渴望自己能得到异性的赏识,尤其是美丽的异性。他们将自己心目中貌美的女性形象寄寓于小说中,将神女、鬼女、妖女刻画得沉鱼落雁、楚楚动人,使人为之动心。这便是小说中女性形象美好的原因所在。
(3)在这类小说中,其中的女性往往是比较主动的,而男性却都是被动的。其原因在于:男性虽然渴望得到爱,但是和既貌美又高贵的女性恋爱是不现实的,所以他们不会主动地去
追求爱,所以他们编造出许多故事,把美女主动投怀送抱的愿望写进小说中,让她们主动对男性献上自己的爱情,以此来实现自己的幻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例如《辛道度》里面这个死去多年的女子依然有生命力,有对爱情的渴求,当她遇到辛道度时坦直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并提出“愿为夫妇”的要求,有趣的是,辛道度并不因为她是鬼而加以拒绝。
(4)小说中的女性都是从一而终,从来没有异心的。这是由于传统封建社会重男轻女的观念根深蒂固,女子是卑贱的,他们必须三从四德,终生服侍自己的丈夫,不能有异心。在志怪小说中,为爱而死的都是女人,为爱想复生的也都是女人,足以体现当时男尊女卑的观念。另外,妇女贞节的观念也在封建社会根深蒂固,深深地深入了人们的意识。在他们看来,女的必须为他们的爱等候一生。
        在《紫玉》中,紫玉就算是变成鬼也想和韩重夫唱妇随。在生死恋情面前,有些男人的表现往往比女人还懦弱,韩重口口声声爱紫玉,紫玉真显灵了,他却想到了逃跑,没想到紫玉很执着,含泪苦苦挽留。最后韩重还是跟她走进坟墓,战战兢兢过了三天夫妻生活。总之,女子必须从一而终,必须钟情一生,不能负心于自己的爱人。
(5)另外,志怪小说的作者多为男性,在当时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女子只能侍奉一位男子,而男性却视女子为玩物,爱情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他们可以娶妻纳妾,甚至逛青楼也会被看作士人风度之一。所以创作者会从自身的角度出发,将悲戚的结局推给女性,从而满足自己的心理。这就是此类小说的结局都是痴情女鬼负心汉的原因。
        以《紫玉》的结局为例,她为了韩重去见她父亲,请她父亲不要再追究韩重的责任了。紫玉的妈妈听到女儿的声音磕磕绊绊跑出来想抱她,可是紫玉却化成一阵烟雾随风飘去了。紫玉给了心爱的男人三天三夜的柔情,为什么吝啬给生她养她的妈妈一个浅浅的拥抱?说到底,就是那些创作者的自我满足心理在作怪,他们希望女性的心中只有他们,希望女性对爱情主动而投入,为了爱情可以逾越生死,甚至起死回生,从而造成了志怪小说中的爱情故事都以女鬼的悲剧命运而结局。
现存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志怪小说数量很多,其爱情题材的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可以说是大同小异,它们虽然记述的是神仙鬼怪,但是并没有离开丰富多彩的人世。通过对其中女性形象的解读以及原因分析,可以对此时期志怪小说了解得更透彻。
【注释】:
【1】、【4】、【7】、【8】参见《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上编第二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485页。
【2】、【9】、【10】参见干宝《搜神记》,北京:中华书局1979.9
【3】参见《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上编第二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474页。
【5】、【6】参见《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上编第二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483页。
【参考文献】:
【1】《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上编第二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
【2】干宝.《搜神记》【M】北京.中华书局1979.9
【3】《论魏晋六朝志怪中的人鬼之恋小说》【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