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猫守在窗台美⽂摘抄
  ⼀只黄猫静静地趴在半⼈⾼的窗台上。
  午后的太阳如⼀朵⾦菊,懒洋洋地撒开长长的绒絮。黄猫的眼睛因阳光的照射,紧紧地眯着,看起来像在偷笑⼀般。它嘴边的银⽩⾊胡须,随着⼀起⼀落的呼吸,微微颤动。偶尔,从喉咙⾥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嘟声——它的主⼈谢娘听见了,就回过头来,见它睡得好好地,⼜低头做她的针线活。
  谢娘脚边放着⼀个⽵筐,那⽵筐是元宝形的,浅⽽扁,⾥⾯堆着花花绿绿的碎布头。谢娘⼿中拿着⼀件深蓝⾊的⾐服,那⾐服肩膀处磨破了⼀块。谢娘向⽵筐中淘拣了好⼀会⼉,最后到⼀块靛青的布头,⽐了⽐,看颜⾊还搭配,便拿针往发髻上擦⼀擦,⼀针⼀线细细密密地缝起来。  正缝补着,听见黄猫“喵呜”⼀声,噌地蹿下来,躺到谢娘的⽵筐⾥。谢娘腾出⼿,拍拍它的头,黄猫蜷缩起⾝⼦,不⼀会⼉⼜慢慢稳睡了。
  谢娘踌躇了⼀下,站了起来,向屋⾥⾛去。
  刚从太阳底下⾛到屋内,但见⾥⾯⿊糊糊的——都是幻影,其实屋⾥没摆设:靠近窗台的墙⾓下,有⼀张床,床边⼀张⼩桌⼦,⼏把⼩凳⼦,都显出陈旧的黯红⾊。
  谢娘摸着墙⾛进去,⼀边说:“三伢,你没睡午觉?”
  三伢的声⾳从床上传来:“睡不着!”
  “睡不着……也得眯⼀会⼉眼,不然没精神。”谢娘温和地说。
  “我天天躺在床上呢!”三伢赌⽓似的说。
  谢娘不答话了。她其实也知道三伢是睡不着的,天天躺在床上,最不缺的就是睡眠。
  “那——你要不要到外⾯晒晒太阳?”谢娘试探地问。
  “不要!”三伢冷冷地拒绝。
  谢娘默默地站着,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回想⾃⼰刚才的话,到底哪⼀句惹他⽣⽓了。
  三伢⽤⼒地抠着墙上的⽯灰,抠下指甲⼤的碎块来,⼀块块丢向窗外。谢娘很想阻⽌三伢。可是,不叫他抠,叫他⼲什么去呢?
  三伢和孩⼦不⼀样,他不能蹦,不能跑,不能跳——先天性肌⾁萎缩。他只能整天地躺在床上,厌倦了,换个姿势。
  三伢把指甲抠得通红。谢娘终于忍不住,上前⼀把握住了:“别挖了好吗?待会⼉把墙挖破了,娘就要
去请⼈来糊了。”她把他的指甲⼀个个清理⼲净,送⼊被窝。见三伢不做声,她嘴⽪动了动,没多说什么。
  谢娘把所有的⾐服补好,打点成⼀个包裹。忽⼜记起了什么,挠挠黄猫的⽿朵:“去,到那边睡。”黄猫懒懒地伸了⼀下腰,⼜跳上了三伢的窗台。
你别怪我  谢娘这才放⼼地出门了。她是送还⾐服去的——村⾥在砌河堤,招了好些青壮的劳⼒,这些劳⼒每天挑的挑,抬的抬,⾐服很容易破;有的粗⼿粗脚的,⾐服也洗不⼲净。他们就把这些活揽给谢娘。谢娘常常⼀⾯送还了⾐服,⼀⾯⼜兜来了“新的”破⾐服。因此村⾥⼈常看到的谢娘,是低着头弯着腰、洗⾐服补⾐服的形象。
  谢娘家是⼀处独院,旁边有⼀⽚⽵林,⼀条⼩河缓缓从中穿过。谢娘洗⾐服就在这离家不远处,只要三伢喊⼀声,她就能听到的。不过好⼏次,她急匆匆丢下活跑回去,问三伢怎么了,三伢却反问她:“谁叫你了?”谢娘记得⾃⼰刚才隐隐约约听见了的,难道是错觉?不过三伢不叫的时候,她⼜担⼼,⽼是直起⾝⼦往院⼦那边看,看黄猫还是⼀朵云似的稳稳趴在窗⼝,这才稍稍宽了点⼼。
  劳⼒的⾐服,浸沤了重重叠叠的汗⽔,⼜酸⼜臭。谢娘常常⼀边洗,⼀边呛得咳嗽。有⼀次村⾥赶鸭⼦的王⼤婶经过,看见谢娘这样⼦,不由得劝了⼏句:“⼤妹⼦,我说句话,说错了你别怪我,我看你还是再个⼈吧。”谢娘的脸咳得红红的,摇摇头,谢绝了王⼤婶的好意。
  不想这王⼤婶是个热⼼肠的,以为当⾯提,谢娘不好意思答应,便悄悄帮她打听⼈。恰好,筑河堤的顺⼦还没成家,想起谢娘的温顺贤惠,⼼⾥欢喜。这天他便⾃⼰来取⾐服。
  顺⼦还买了⼀⼤块上好的五花⾁,⽤⼀块荷叶包着。他也不羞缩,⼤⼤⽅⽅提着猪⾁,上门来了。
  谢娘恰好从⽥⾥回来。顺⼦见到了谢娘,刚才的底⽓跑了⼀半,嗫嚅着把猪⾁递过来。谢娘把他的来意猜着了三分,没有接,只说:“你的⾐服我早就补好了。”顺⼦尴尬地⽴着,直到谢娘把折叠好的⾐服捧过来,他才说:“那……你就把它当做⼯钱吧,我就……不带回去了。”
  相对⽆⾔。谢娘拖过她补⾐服常坐的⽵凳,问:“坐⼀会⼉?”
  “不,不了,你忙,”顺⼦把⾐服往肩上⼀搭,⾛出⼏步,⼜回头,“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可来我。”
  谢娘没有答应,却⽬送了他好久。
  窗台后⾯另有⼀双⽩多⿊少的愤怒的眼睛。
  晚上,做了红烧⾁,谢娘照例把饭端到三伢床边的⼩桌⼦上,说:“今天晚上有⾁,尝⼀⼝?”
  “啪!”三伢⼿⼀挥,“我不吃别⼈的.东西!”
  ⼤黄猫闻⾹⽽来,三伢索性把⼀碗饭丢过去:“给你吃!给你吃!”
  谢娘捧着脸哭起来:“你把碗砸到娘⾝上来吧。”三伢⼀听,不知怎的也哭了起来。谢娘抱着三伢的头,娘⼉俩⼀阵痛哭。
  以后的⽇⼦,谢娘依旧是靠给⼈家缝缝洗洗过⽇⼦,不过,她尽量避着顺⼦,甚⾄避着王⼤婶。渐渐地,谢娘同村⾥⼈也隔离开来了。她的活动范围只是以三伢为圆⼼,距离在院⼦的不远处。缝补⾐服只够补贴⽇常的柴⽶油盐,谢娘⼜在⾃⼰的屋⼦旁边开辟了⼀块很⼤的菜园。她像村⼦⾥的男⼈⼀样开垦、种地。她的⼿越来越粗糙了,不过脸却没有晒⿊,反⽽显得⽩⾥透红。
  等到丰收的时候,谢娘把它们换成油盐、针线,过年的时候,还在三伢的枕头底下塞了⼀个红包。三伢⽆意中摸到那⼏枚亮闪闪的硬币,兴奋地嚷起来:“娘,我的枕头⾥有钱!”谢娘从来没有见过三伢这么快乐,装做很奇怪的样⼦:“真的呀?还有没有?”三伢果真认真地再去掏了⼀会⼉:“没有了,就这些。”谢娘听了笑起来,笑着笑着,眼⾥却见了泪。
  三伢摊着⼿⼼,把⼿⼼⾥的钱往谢娘⾯前⼀送。
  谢娘⼀愣:“这是三伢的。”
  “三伢不要。娘洗⾐服⾟苦。”三伢早就注意到了娘的⼿,有硬硬的肿块,有⼏处还烂了,是在冷⽔⾥洗
⾐服起的冻疮。
  谢娘把三伢的头搂在怀⾥:“乖伢,你帮娘收着。等娘攒够了钱,娘给你买⼀辆轮椅。春天发花的时候,娘推着你去看燕⼦和蝴蝶;夏天的时候,娘推着你到⽵林⾥去乘凉。”
  三伢还没等娘说完,打了⼀个哆嗦:“娘,冬天的时候我不要去,⼀定好冷的。”
  谢娘笑了:“冬天的时候,你就坐在院⾥晒太阳。等你再长⼤些,娘还要推着你去上学。你想不想上学?”
  三伢不回答他娘的话,却问:“上学学唱歌?”谢娘笑着说:“好多哩,还教你写字,算算术。”谢娘说到这⾥,停住了嘴。她忽然觉得那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近乎是在做⽩⽇梦……
  三伢⼀个劲地还在问:“娘,你会不会唱他们的歌?”
  谢娘回过神,笑了:“那是学校⾥的歌,娘怎么会唱?”三伢不依,执意要他娘开⼝。谢娘执拗不过,只好说:“好好,娘唱——”于是就慢声唱起来:“青青的野葡萄,淡黄的⼩,娘亲发愁了,怎么做果酱,呜娘啊娘啊,我说娘啊你别忧伤,在那早晨的篱笆上,有⼀个甜甜的红太阳,太阳太阳……”
  三伢轻声和着谢娘唱,等谢娘停下的时候,他嘴⾥还在哼“太阳——太阳——”唱完了笑嘻嘻地冲着他娘笑,⼀脸的纯真⽆邪,仿佛是⼈间的⼩太阳。
  “会好起来的。”谢娘在⼼⾥说。
  三伢不再任性地拿起东西就砸了,渐渐地也喜欢到院⼦⾥,时⽽看看天上悠悠飘过的⽩云,时⽽抚抚⼀旁睡得暖融融的黄猫。
  三伢和黄猫就这样静静地相守,度过⼀天天悠长悠长的时光。
  春天来了,院⼦⾥⼩⼩地热闹起来了:篱笆上的爬⼭虎,伸着绿⾊的卷须,⼀天⽐⼀天登的⾼;不知名的野花,啪啪啪,争先恐后地绽开⼀朵朵笑容;⽵林的颜⾊更青翠了,⼀枚枚叶⼦似乎眼看着就要滴下翡翠⾊来。黄猫也活泼起来了,仿佛从冬眠中醒来,浑⾝是新鲜劲⼉,有时追赶⼀
只黄蝴蝶,追着追着就不知窜到哪⾥去了。三伢有时会带着⽣⽓的腔调喊:“阿咪!阿咪!”应他的只有拂⾯⽽过的⽵林风。
  谢娘也没有听见三伢的喊声——她远离三伢的视线去活⼲了。缝补⾐服挣来的钱,对于买推车来说,简直微乎其微。⽽且,村⾥的河堤早就筑好了,她缝补的⼈也少了。
  谢娘的是零⼯。⼈家有谁盖房⼦,需要递砖递⽡的,她都去。⼈家嫌她⾝⼦单薄,她就软磨硬泡地苦求好久,很多主家要她做⼯,⼀半也是出于怜悯之⼼。谢娘接了活,就拼命地⼲活,别的劳⼒⼀次递五块砖,她咬咬⽛也不服输。⼀天收⼯完毕,谢娘还要回家收拾地⾥的农活,烧饭做饭,照顾三伢的饮
⾷起居。
  谢娘越发瘦了。⼀双⼿伸出来,净是嶙峋的⾻节。有次碰见了王⼤婶,王⼤婶瞅了半天才认出来:“哎哟,这是三伢娘?”谢娘摸摸⾃⼰的脸,她从没意识到⾃⼰有这么⼤的变化,⼼⾥酸溜溜的。王⼤婶⾃知说话⽋妥,便堆下笑来⼜说:“我早就说嘛,趁年轻,个⼈嫁了才是办法。⼀个⼈苦撑着整个家,终究不是个办法呀。”谢娘虚弱地摇摇头。王⼤婶也不多说,⼼⾥倒松了⼀⼝⽓,想:“你现在真要,倒也难哩!”
  谢娘不是那时了。她瘦得没了⼈样,脸⾊还黄蜡蜡的。只是精神倒还不错,⼀个⼈⼲活的时候,嘴⾥常哼那⾸歌。
  可是七⼋⽉太阳的味道是毒辣辣的。谢娘终于在⼀次⼲活时晕厥了过去。主家派⼈把她送到镇上的医院,⼀查,医⽣直摇头:“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负荷劳动,就算是机器也要垮。”千叮万嘱要好好休养。
  谢娘朦朦胧胧听到医⽣的话,⼼⾥已经灰了⼀半。也不知是怎么回的家,睁开眼时,⾃⼰躺在三伢的床上。
  “娘。”三伢怯怯地叫。
  谢娘⽬光循着声⾳去,见他坐在床边,⼿⾥拿了⼀把扇⼦,⼀上⼀下挥动着,可是没什么风。
  “三伢”,谢娘柔声叫,“别扇了,娘不热。”
  “娘很热的,”三伢认真地说,“刚才娘⼀直在流汗呢。”
  谢娘撑着⼿,想起来。三伢按住娘:“刚才⼀个叔叔说了,娘要多休息。对了,娘你先喝了药。”三伢说的药,是⼀碗酸梅汤。谢娘坐起来,呷了⼀⼝,问:“哪个叔叔?”
  “就是那个瘦瘦的,笑起来⽛齿⽩⽩的。”
  谢娘知道了,除了顺⼦,还有哪个?说来也巧,谢娘这次做⼯,正好碰上了他,两⼈⼀照⾯,便愣住了。还是顺⼦笑了⼏声,算是打了招呼。顺⼦经常有意⽆意和谢娘抢重活⼲,谢娘只有轻声道谢。顺⼦呵呵笑着说:“没啥,没啥,我是男⼈,应该挑重的。”多的也没说。
  想起来,谢娘只觉得⼼也似酸梅汤⼀般酸酸楚楚的。
  过了⼏天,顺⼦受主家之托把谢娘的⼯钱送来了,他还背了⼀袋⽩⽶和⼀块⾁——东西是他⾃⼰掏钱买的。
  谢娘扶着单薄的影⼦出来,低头含眉,谢了⼜谢。顺⼦很⼤⽅地:“嗨,这谢什么?养好⾝⼦要紧。”谢娘听到这句关切的话,⾝⼦如秋风中的⽵叶,微微颤了颤,弱不禁风似的。许久,她才说:“以后——你有什么要缝洗的……”她话还没说完,顺⼦咳嗽着说:“不⽤了,我媳妇——”
  谢娘半晌答道:“噢。”轻⽽圆的吐字,像⼀个句号,划在她和顺⼦之间。
  可是事情还“未完”,过了⼏天,谢家宁静的院⼦⾥忽然闯进⼀个年轻⼥⼈来,那⼥⼈穿着红底碎花衫⼦,⼀头乌油油的头发,⼗⾜⼀个淳朴的⼩媳妇模样。可是性⼦却烈似⾐服的颜⾊,她才踏进谢家院⼦,就⼤嚷起来。见了谢娘,⼜⼀声冷笑:“好个病恹恹的病美⼈,跟我抢起汉⼦来了!”谢娘猜着是顺⼦媳妇了,忍⽓吞声,赔笑道:“这是哪⼉的话?我⾏为处事,桩桩件件,都可以拿到太阳底下晒的。⼤妹⼦,你别⽿根⼦⼀软,听了⼈家的闲⾔碎语,就当真了。”顺⼦媳妇⼀听更加炸起来:“嗬!倒教训起我来了。好,我⽿根⼦软。可是⽆风不起浪,⼈家怎么不造别⼈的谣去?”谢娘淡淡⼀笑:“俗话说了,寡妇门前是⾮多。造我寡妇⼈家的谣,⾃然容易⼀些。⼤妹⼦,我还是劝你回家好好歇着,别站在我寡妇⼈家的是⾮地上,对你不好。”顺⼦媳妇辩不过,拉起谢娘的⼿要⼈评评理。谢娘没多少⼒⽓,被她拉得虚飘飘的。好容易扶着院⼦门才站定
了:“好,你不⽤拉我,我⾃⼰⾛。我倒要看看那些平⽩⽆故造我谣的⼈。”顺⼦媳妇⼀听,便愣住了。谢娘⼜平静地说:“你要是想要讨⽶钱和⾁钱,我可以还你。”
  顺⼦媳妇厌嫌似的拍拍⼿:“那⼏块钱我也不要了!算我姑奶奶倒霉!不过你记住,以后你再勾引我们顺⼦,我跟你拼命!”
  等她⾛了,谢娘觉得⾃⼰⾝体被什么抽空了⼀般,只是⽆⼒地沿着院门徐徐蹲下去,脸上⼀串泪珠,
点似的打在泥⼟上。
  三伢双⼿着地,婴⼉般的爬出来,喊着:“娘,娘。”
  谢娘⼀看,三伢的⾐服都是⿊糊糊的尘⼟,双⼿爬得渗着⾎。谢娘悲上⼼来,哀哀地叫:“三伢,我苦命的⼉啊——”
  三伢⽤两只脏⼿抱着谢娘的脖⼦⼤哭。
  谢娘⼜哭着说:“三伢,要不是有你,娘早就不要活了。”
  三伢哭得更凶:“三伢不能没有娘,三伢要和娘在⼀起!”
  可是⽇⼦还是要过的。娘⼉俩的“”,是“莲⼦⼼中苦,梨⼉腹内酸”。转眼便近中秋。⽉亮⼀天天圆胖了起来,像⼀点点充盈的希望。谢娘想到了什么,把积攒的劳⼯钱倒了出来,数了⼜数。可是越数,她的眉头就如暮春的柳叶,渐渐皱拢起来了。
  “唉——”谢娘望着⼀堆零钱,喟然长叹。她对着钱,坐了很久。之后,她来到三伢床上,强作笑容问他:“三伢,跟娘说说,中秋节到了,你想买什么?”三伢见娘笑眯眯的样⼦,也很⾼兴,问:“买吃的可不可以?”
  谢娘笑了,到底是⼩孩⼦,就想着吃,便说:“娘给你买⽉饼好了。”三伢补充道:“买两个够了,⼀个给娘,⼀个给三伢。阿咪吃⽉饼渣渣。”  中秋夜。⽉亮银灿灿的,⼜圆⼜⼤,轮廓边上还镶着⼀道绿莹莹的光,显得异常神秘,也异常美丽。娘⼉俩在⽉光下分⽉饼。三伢从来没有吃过花纹这么精美的⽉饼,他凑过⿐⼦闻了⼜闻。谢娘问:“很想吃?”三伢认真地点点头。谢娘⼜问:“三伢,娘吃完了去另⼀个地⽅,你去不去?”三伢毫不犹豫地说:“娘去哪⼉我也跟着去。”谢娘声⾳⼀低:“那你快吃完了⽉饼,吃完了,就跟着娘出发。”
  三伢⼀边⼩⼼翼翼地啃着⽉饼,⼀边问:“娘去哪⼉?那⼉好玩吗?”
  “好玩。”谢娘声⾳更加压抑地说,“那⼉有好多洁⽩的推车,三伢想坐就坐,谁也不会阻拦。”
  三伢迫不及待地摇摇⾝⼦:“噢噢,我要去。”
  吃完了⽉饼,谢娘给三伢换了⼲净的⾐服,叫他躺下来,闭上眼睛睡觉。三伢不放⼼,怕谢娘趁他睡觉时⾛了。谢娘拍拍他:“娘在这⼉。”然后也和⾐躺下来,整整齐齐地拉好被⼦。
  窗外的⽉亮如⼀只明亮的⼤眼睛,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娘⼉俩。寂静中,趴在窗台的⼤黄猫凄惨地叫了⼀声。
【黄猫守在窗台美⽂摘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