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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谈:
爱至极微,身近极宇
——关于《自杀的蜗牛》                孙新堂 张瑾 译
《自杀的蜗牛》这部诗集源自我居住在墨西哥城科约坎区(墨西哥城南部以文化艺术著称的区—译者注)的那些岁月。确切地说,诞生于阿尔蒂尤街区的甬道上无数次的来来去去。雨季的时候,总能看到楼间的甬道上不断出现黑的斑点。这些没有躯壳的影子,在我没意识到它们的时候就存在着,像历经了几个世纪的纹身般醒目。最终我发些这些黑的斑点是死去的蜗牛,有的被踩死,有的被碾碎,有的从壳里、从泥土里生生地剥离。
这些或活着或死去的蜗牛,使我联想起每年在加拿大与墨西哥相隔数千公里的土地上,帝王蝶们上演的“出埃及记”。它们描绘了一条生与死的路途,因为这些蝴蝶从一个国家飞到另一国家,飞向一片它们从未触及却总能到达的目的地。在甬道蜗牛的故事中,又重现了帝王蝶之路。但是,为什么这些蜗牛要投身于死亡,身向自杀、身向如潮般的踩踏……这般前赴后继。
我不忍看他们死亡。我求妻去甬道上把过路的蜗牛们捧到花园里,让它们免于粉身碎骨(我平时总是拒绝
触摸各种小虫子,尽管这些蜗牛让人生怜)。为了不改变烙印在蜗牛们遥远记忆里的道路,我们小心翼翼地顺着它们触角引导的方向,把它们捧回泥土里。
某个夜晚,我脚步匆匆地穿过甬道上的蜗牛之海时,我感觉到靴底下有一个黏糊糊的物体,同时听见一声炸雷钻入脑海深处(至今还无法忘记),是蜗牛壳里释放出的声音,像锚一样扎入我的脑海,扎进我的身体。从那以后,我时常会双手捧起那些置身险境中的蜗牛。
一天,我意外见到工人在清洁甬道的地砖,并给原本红的地砖刷上了橙红,泛着光泽,还涂上了青白边线。我天真的以为那些蜗牛以及它们的死亡都已远去。但过了几秒,几分钟,几小时,万千秒的时长,那些蜗牛的痕迹随着时间一点点的重新衍现出来。他们忠于自由与雨水。我回忆起曾经见过有些蜗牛在墙上爬并(我觉得是)向下回望,像在地上的积水里寻自己的影子,用月亮的脸来照亮自己,寻那另一个相同的自己。我忽然记起它们雌雄同体。寻并得到了我们的另一半。爱上寂寞
见证了种种之后,我不禁自问:记忆基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蜗牛将自身投向这必死之路?它们从何时开始策划穿越这雨水?它们怎么看待这场冒险又是如何活在其中的?这些问题让我开始觉得人类或者别的生物的存在对它们来说并不重要,因为这都不能阻止它们决定从泥土中爬出来,驮着躯壳——那时间永恒的象征,勇敢地在雨水中前行。
日日夜夜我都出来观察蜗牛们永不停歇的活动:经受着它们的死亡以及躯壳碎裂时的声响,也沉浸于看
它们在甬道上迁徙,并由此而产生的无数次对它们故事想象的喜悦里。我感受到时间凝固于它们被扯断的瞬间。我想到生命在于体验。爱至极微,身近极宇。死亦生之本。《自杀的蜗牛》就此诞生。
责任编辑:黄立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