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师范大学
学报
二○二○
年第六期
收稿日期:2020-06-11
基金项目: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L14BZW009)作者简介:王纯菲,女,辽宁沈阳人,辽宁大学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文艺学研究;郑紫晖,女,辽宁沈
阳人,辽宁大学文艺学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女性主义文论研究。
露西·伊利格瑞的“女人腔”话语特征解析
王纯菲,郑紫晖
(辽宁大学文学院,辽宁沈阳110036)
摘要:露西·伊利格瑞是法国女性主义学者代表人物,她提出的“女人腔”理论颠覆父权话语体系,强
调女性身体与整个西方物质文化世界的互动关系,并描述一种全新的语言与认知机制。“女人腔”体现女性在话语实践过程中的解构特质。伊利格瑞从后现代哲学逻辑起点出发,以“女人腔”的特殊形式对女性文化特有的陌生化、意象、隐喻、互文性、戏仿、叙述视角等内容进行阐述。女性话语是一种人们对话语定义的全新的看法和角度,即“女人腔”代表着一种理解话语的路径。关键词:露西·伊利格瑞;“女人腔”;女性主义;话语中图分类号:I1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450(2020)06-0053-06
露西·伊利格瑞从女性身体之“腔”和女性语言特有“腔调”的关系角度提出“女人腔”的理论,这集中体现于她的《他者女人的窥镜》一书中。“从精神分析角度启发的路线去理解吕丝·艾瑞格瑞所谓的差异,她建立了一个女性的前象征性‘空间’或‘经验’的理论,其对于
男性是不可用的。”[1]
对于伊利格瑞而言,“女人
腔”理论聚焦的首要重点即伊利格瑞是否将女性身体植入男性文本视为一个坚决的女性主义研究策略,而伊利格瑞对此采取坚持的观点,即她认为性经验化的身体可以通过一定的方式,进入到争取主体性和话语权的实践过程中。伊利格瑞指出,拥有身体更像是掌握一门语言,熟练掌握一门语言就是对于自己开放了一个世界,而同时又置身于这个世界之外。这个观点也同样适用于人体。有了身体就有了准备影响世界而非与世隔绝的方式。身体是现身在别人面前的多种方式之一。在这一基础上,伊
利格瑞提出了她的“女人腔”理论,即主张女性用自己的语言描述自己的身体和感觉,“女人腔”理论最鲜明的特点就是对女性身体重要性和女性认知的特殊性的标举。
一、“女人腔”的触摸式特征———女性语言的身体属性
女性语言要从自身对于身体的描述和感觉出发,这是伊利格瑞“女人腔”理论的首要特点。伊利格瑞指出,“她的陈述也从未类似任何事物。其特就是邻近性,互相碰触。当它们离这邻近性过远时,她停下来,再从‘零’出发:她
的身体———性器官。”[2]
当女性进行话语实践
即女性使用语言或开始言说,女性从其最真实、最具体和最特别的因素即女性的身体出发,这表现为女
性对社会生活的不屑一顾,女性语言只以女性的自我性经验的表达和实现为中心。女性身体是女性本能,即女性“力比多”的来源,这是女性与生俱来的并统摄女性生命的内驱力。
053
沈阳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他者女人的窥镜》批判的是一种性别对
另一种性别的耗用、支配和解释的独断的权
力,但这种批判同对于女性身体的自爱和自我
展现的女性的现象学阐释共存。这意味着女性
身体不再继续成为男性话语或其他艺术门类
的客体,或者成为一种体验和识别女性自身女
性主体的客体。“女人腔”沉浸在沉默、多重、散
漫、触摸的私领域中,如果你坚持问她们在想
什么,她们只会回答:没什么,什么都想。女性
语言就是女性对于自身身体的触摸及对于这
种感觉的书写。伊利格瑞的“女人腔”理论尝试建
构女性探寻建立同她们的身体相适的形态学
的逻辑规则,而这一逻辑规则也同样适用于男
性主体,女性要敢于邀请他们重新将男性身体
定义为可以在性经验主体之间相通用的身体。
从哲学角度讲,回复女性身体特质的话语
体系是在对于女性进行客观化研究之前的、女
性对于自身即研究主体的客观化的展示。“社
会科学家应该把反观性转化为由他们的科学
习性所构成的一种性向。也就是说,一种自反
的反观性,它不能作用于过去留下的行为结
果,但可以提前主张作为研究主体的客观化,
而不仅仅是研究对象的客观化。”[3]伊利格瑞
对于女性身体特质的呈现符合布尔迪厄提出
“客观化进行客观化的主体”的主张。这样,女
性话语使得女性主义研究范围从男性微观权
力话语文化的这一领域过渡到女性自我体验、
展示与创造的另一领域。女性话语实践致力于
推动这种文化和社会的转向,这是伊利格瑞
“女人腔”理论的基本原则。“在伊利格瑞看来,
这种流动不居、重复含混、歧义丛生、充满隐喻
与戏拟特征的语句,不仅代表着女性回归前俄
狄浦斯阶段女性谱系状态下的语言方式,而且
本身也是与女性的生理特征、身体节奏等有着
天然的联系,是女性身体经验的丰富性、性感
区域的多元性在语言风格中的体现。”[4]伊利
格瑞在强调女性身体重要性的同时,继而尝试
重新思考西方文化的构成,主张建立亲近和容
纳女性特质的语言体系。
二、“女人腔”的模糊性特征——
—女性语言
的隐喻属性
在语言中,词、概念和句子的使用与搭建
必须建立在清楚地对所描述对象的分析基础
上。人的认知是从熟悉的客体推广到知之甚少
的客体,是将空白的、不了解的事物朝向已知
的认知范围进行填补或完善。传统语言模式将
可以进行类分的事物进行概念的排列归纳,使
尚未了解但可以了解的事物进入到了解的范
畴。在这种向我的语言中,主体的认知功利和
能力具有主导性。但这种语言模式对于尚未激起
人们认知兴趣或人们尚不具备认知能力的事
物显得无能为力。而伊利格瑞的“女人腔”理论
指出,“她”总是其自身的他者。“她”的意思往
各个方向去,但“他”却无法察觉任何意义的一
致性。矛盾的话语对理性逻辑来说似乎有点疯
狂,对已经有预设立场的“他”,当然是听不到
的。在“她”的陈述中——
—至少她还有勇气发
言——
—女人不断重新碰触到自己。女性语言尚
处在原始混沌状态,它无法严格地区分和认识自
己同世界的关系,女性语言的模糊性就源于此。
女性话语并不直接使用现有的词、意义、
语法规则等语言因素;女性语言也不直接用语
言进行概括和书写自身,它用具象的事物、具
体的意像等来表达女性对于事物的认知,呈现
女性视角下的事物间的关系,展现女性特有的
语言方式;女性语言也不是概念和逻辑的表
达,女性语言只是用绵延的隐喻展现女性认知
的发展形势。女性语言的隐喻特质的核心是将
相合而非同类的事物作以并列,并呈现女性对
于事物和源事物,即容纳和构成事物的结构关
系的认知。如在伊利格瑞组织的实验中,女性经
常将自身同家、温暖、房子与大地相联,并且把
其他含有相同含义的字词同这一系列的字词
相对应,这表明女性语言突破传统的由此及
彼、从现象到本质、由特殊到普遍的认识论意
义上的二元形而上学在场的认知模式,女性语
言通过隐喻链条认知世界。女性语言取消了认
知的功利目的和物我二分的形而上学在场,整
体的、全能的及解构的女性主义认知视角为语
言中的主体预置一个万物相合的结构的世界。
在这里,物与物、已知物与未知物、物与我都同
等地安置在一个均衡的结构之网中。主体的话
语行为一旦进入这个结构模式中,人便置于一
个关系网,而牵动这张网的每一根线就是隐喻。
054
阳师范大学
学报
二○二○
年第六期
伊利格瑞的“女人腔”理论显示出女性语言的隐喻型认知特点,这一点反映在话语实践中表现为女性语言无我的、整体的、永恒的展开过程。在女性语言中,话语永恒在场,这种话语是以女性主体隐喻型认知为前提的,不同的事物可以因不同的相合的结构模型即隐喻而互联。女性对于不同客体的认知行为则相互延异,并互为内容上的替补和结构上的“踪迹”,不同的认知行为盘根错节地展开,每一种具体的认知
都无法在缺失同它相关的认知链条而独立存在。伊利格瑞的这一点论述很明显地受到德里达语言观的影响。这种结构悬置了事物的具体功用,女性的认知结构通过呈现事物在不同隐喻链条中的位置,确证它所具备的对于不同结构的功能。可以看出,这样的链条网格不是闭锁的、静态的和有限的,物与物因其在结构上的相似性可以无限地相互触碰并衔接起来;每一个未知的事物可以在话语主体尚未完全“男性”地掌握它之前,而吸引其他在结构上同它相近似的事物并同它建立隐喻。在这样的语言隐喻体系中,隐喻可以无限地达成,任何未知事物也可以因为隐喻关系的存在而显得不再陌生。
蒯因在其著作《词语和对象》第四章《指称之异常多变》中指出,模糊性并不影响含有模糊词的日常语句的真值[5]。女性语言不改变语词的真值,它改变的是语言要素之间的互联关系。“隐喻是一种没有被意指的比喻。这一非意指性本身已经构成了对于‘不引起歧义的交
流’这项规定的违反。”[6]
隐喻会引起事物之间
意义和对应关系的模糊,而关于这一点,女性语言持有不同的意见。蒯因指出,一个用于物理对象的普遍词项的模糊性通常会有两种情况:一是其所有对象的界限都不清楚;二是处于边缘的对象是包括在其外延之内容还是排除在外也不清楚。这即是提示了女性语言中隐喻的模糊性的实现可能,也可以说,女性的语言是以艺术的方式重新呈现语言。“主观性完全不是一种知识的形成或是一种权力的作用。主观化
是一种区别于知识和权力的艺术行动,
知识和权力之中并没有它的位置。”[7]在女性
主导的模糊语言中,语言要素之间新的联系方
式被搭建起来,某一个具体的语境结构由不同的焦点支撑,而这一焦点的另一个或一些意义又同其他的焦点的某一个或一些意义搭建成新的语境框架。不同的事物和事物的不同意义就在这些隐喻的交错辉映中穿梭,认知行为也可以无限地延伸下去,人和事物游弋在不同的隐喻戏剧之间。
三、“女人腔”的感知性特征———女性语言的非逻辑性
伊利格瑞在其著作《我,你,我们》中指出,西方文明正处于男性语言系统的操纵下,西方文明将自己置身于一个被逻辑全方位控制的状态之中,资本逻辑、技术理性、微观权力规训、现代知识体系的权威,这些话语逻辑使人们生活在密不透风的围绕着物的逻辑之网中。同利奥塔一样,伊利格瑞持有一种对于西方文明的危机意识,她即是在此基础上提出建立覆盖全逻辑维度的人类语言模式的理论。
伊利格瑞认为,在西方文明逻辑下,人也被改造成了物,人变成了逻辑过程的附属品和消费品,而生产逻辑甚至促成人的异化,即人们不自觉地主动遵循这些逻辑要求来安排自己的生活,人的精神探索世界被强制的逻辑在场覆盖,人们按照父权制二元逻辑重新审视自己的面貌,并以此为标准来衡量、框定他
人和人类社会。逻辑设计了新的人,人成为话语逻辑中的宾语,这也导致了西方文明的跌落和价值的失却。男性语言以逻辑为框架,搭建自己的话语世界,而这种世界是不容纳女性的语言的。女性是被男性语言分割裁剪的对象,女性的语言被视为是混沌荒谬的呢喃和无法被人理解的自言自语。男性的语言逻辑因此具有微观有序、整体无序的特点,即男性的逻辑也许可以改变男性的生存状态,但它无法回答人们精神世界的问题,也无法改变包括女性在内的全人类的命运。女性的语言在男性世界中处于边缘化位置,甚至处于根本不存在的状态。如果说男性语言展示了极强的逻辑取向,那么女性的语言还原了包含逻辑和非逻辑的整体的世界。“女人腔”的主要特点就是,它展现了男性单向度的逻辑的缺乏的微观无序和包括逻辑/非逻辑两种语言的整体有序的双重世界的
055
伊雪莉
沈阳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同步;女性语言并非打碎和否定逻辑,而是展现
了无逻辑语言和逻辑语言重叠呈现的状态。
“真理的言说理论仅仅要求重建普遍的有
效要求的意义的直觉知识。对此每一个有力言
说者他(她)都有自己的自由处置权。”[8]女性
语言的存在是为了使得人们看见和相信那些
人类已有的语言都无法说出的东西。当语言陷
入男性主导的物质欲望组成的世界中,具体有
形的事物阻隔和占据了自由、美和爱的维度的
显现空间,而后者则出自空无的澄明境界,它需
要人以身、心、觉知来体验这些令人净化的力
量。这种体验要求通过一种神启和直觉,抵达平
和、光明和自由宁静的精神世界。这种抵达要
求通过非逻辑的语言渠道,照亮那些使人向往
与前行而又无法可触可视的世界。这种女性语
言对于世界的“打开方式”不是遵循男性逻辑
对于生活的“开采”,也不是忠诚地誊写男性视
角下女性的自言自语,而是在逻辑和人文关
怀、在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之间开辟一定的空
间,并保持一定的语言张力,它希望获得一种
关照生命的诗意的能力,并以此盛放那些被遗
忘的、涉及人的精神世界的价值火光。女性的
语言希望通过对人类深邃的精神世界的关注
和重申,来达成被男性语言忽视的女性言说内
容。男性逻辑指向外在世界,而人的内在精神
世界只能通过女性语言这种非逻辑的表达才
能展现出来。从这个维度看,人类世界包含逻
辑和非逻辑、肉身和灵魂这两重界面;女性逻
辑的树立只是用于对被逻辑排除的世界的召
回,而并不是指望将传统的男性的逻辑认知职
能排除出去。女性语言的世界是兼容逻辑和非
逻辑二者同时存在的、立体的和包容的空间。
也可以说,男性通过有形的、固定的、遵照具体
逻辑的语言把握世界,而女性非逻辑的语言的
出现本身同这种语言创造出的精神的、美学的
和超验的世界之间达成双向建构关系。精神的
世界不是用具体的生活的经验和逻辑打造而
成,而是通过人们非逻辑的、感知的、全能的语
言进行不断地碰触、体验和描摹。非逻辑语言
穿越男性语言留下的死寂,在黑暗中绽放精神
之美,它同逻辑语言一起构建了这个世界的内
在的根本秩序。
在西方文明中,女性和女性的世界因为被
男性所命名和抛弃,故而女性可以同非逻辑的
语言和其抵达的世界到相关性。伊利格瑞的
“女人腔”理论指出,要女人把她的意思说清楚,
要她们重复自己,或者要女性表达得更清楚,这
些要求都是没用的,因为人们不知道的是,女性
在表达自身时,根本不考虑语言的“论述机
制”。女性话语经验和人们以往的话语经验并
不同,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女性被描述为情绪
化、难以理解的和善变的。而在伊利格瑞眼中,
女性经历了同逻辑语言的搏斗,并走进非逻辑
的语言和世界,这一切同言说自己、使被遮蔽
的女性发出声音取得一致。女性也只有通过这
样的语言,才能回避男性话语的逻各斯中心主
义在场的话语规定;女性用非逻辑的语言描述
那些被忽视的心灵,非逻辑的语言也借由女性
的言说得以赋形和升华。女性语言的非逻辑性
并非要求女性毫无道理地夺取逻辑思维的领
地,女性的非逻辑的语言同男性聚焦于对“物”
之思不同,女性语言的出发点是一种有“我”之
思,即女性语言是建构在女性认知基础上的人
与情感、幻想、欲望和灵魂世界的相互渗透。女
性语言在现行的、逻辑的、封闭的语言结构中,
植入圆形的、开放的、永无穷尽的感知型的另
一脉语言模式,实现人的灵与肉的整体复归。
在逻辑、理性与语言之外,伊利格瑞的女性主
义语言观是对于觉知、生命与情理的关注,以
及对于非逻辑世界的表达方式的重提,伊利格
瑞的语言观体现了人对于深层语言的探索。
四、“女人腔”的非线性特征——
—女性语言
的非目的性
“女人腔”因其重视人的非理性和情感意
志而具有一种人本主义哲学的特点。伊利格瑞
认为,必须用不同的方式来聆听她,才能听到
一个“其他的意义”,这个属于女性的意义总是
不断编织女性自身,也就是说,女性言说行为
本身具有成就女性主体性的重要价值。对伊利
格瑞而言,写作行为本身就是在通过女性言说
书写自己。女性写作的这个行为本身的意义大
于具体的书写的内容的意义;女性写作不是通
过写作实现什么目的,写作行为本身就是目
的。通过女性语言和写作,女性将自己文化化,
056
阳师范大学
学报
二○二○
年第六期
这本身比女性话语内容更有意义。
伊利格瑞深入阐述了这个观点:首先,伊利格瑞生活在20世纪末,她认为女性完全可以去从事写作,女
性可以单纯靠写作来生活,她自己是不依靠男人供养而生活的;其次,伊利格瑞指出,写作可以将女性思想传递给许多人。从这个意义上讲,写作意味着创造一套可以被存储和统计的思想资料和密码,它可以穿越历史时空被保留下来。就女性写作的语言形式和内容而言,伊利格瑞在20世纪末期的写作可以被视为创造一个新的文化纪元的尝试,即女性语言可以研究人类性经验的差异性;最后,对女性而言,写作是一个人表达自己和在被免除了发声的权利时,针对某种特定的环境进行言说的一种手段。此时,写作作为狭义的话语表达方式,它能够使女性的思想不被淹没。可见,女性在永不停歇地拥抱话语、进行言说的同时,并努力将女性话语受到的限制抛开,以避免被话语固定住。而这些限制在伊利格瑞看来,正是出于西方文明对女性价值观的轻视,或者对于一种将女性性经验视为重要的主客体维度的文化的否定,女性写作通常被认为不具备合法性的根源也在于此。伊利格瑞在“我是一个女性”和“我是一个写作者”两种标签中撕扯自己,即这双重身份无法在同一个女性身上共存,伊利格瑞因此大力标举女性言说和写作的重要性,她认为女性只有通过“女人腔”进行的表达自身的女性话语实践,才能够真正传递女性的声音。
伊利格瑞从对于西方文明男权传统的批判中寻女性话语的可能。她反对男性中心主义,反对同一性意识形态,努力倡扬真实的女性自我[9]。她认为,如若一个人必须在“作为一个女性”和“成为一个写作者”这二者之间做出选择,那么这种将女性同写作行为完全孤立开的严正声明仍然显示出它同男性文化保持着一种秘密的合谋,人们按照字母/词汇进行的写作历史地同男权文化的法典编纂相联系。带有性别意
味的话语规则将男性谱系和使他们的逻辑密码特权化的法则与历史传统之间保持一种虚假的中性状态,男性并非为创造语言和使人类用语言进行写作做出贡献,男性谱系立
足于书写自身并将女性排除在外。传统写作按照男性谱系和话语逻辑的目的展开,而女性写作正是要突破这种目的的预设。可以看出,女性语言的非目的性即女性语言不要求获取具体社会权益,而是女性希望通过属于自己的语言的确立实现对于男性话语权的摆脱,女性语言的非目的性展现出伊利格瑞将女性语言阐释为一种权力论。女性语言存在的目的并非希望得到男性和社会的认可,女性希望能够建构一套属于女性主体世界的话语体系。在伊利格瑞从事写作工作的年代,一些女性的著述思想已经被引入进一本书的主体,但是这种吸收和引用却并不是出于对女性的思想和语言的明确标注和尊重,即在男性世界中,写作和语言这一命题仍然被赋予男性的姓名,女性语言的非目的的目的性还意味着女性写作本身就是对于这一现象的更正。女性的语言注定要使女性存留在一部她们既从事书写也得到标注的文本的主体或注释之中。由此,女性的写作的目的并不是沿着男性的语言和逻辑进行写作,也不是希望通过这种写作实现职业和社会身份的转变,而是为女性沿着自身的认知逻辑言说而存在的。
女性语言从家庭和沉默中的浮现并非出于争夺话语权的目的,也不是对西方文明事实真相的逻辑范畴的挑战,女性语言的逻辑范式或意义同男性相区分的根基在于,女性语言的建立必须出于构建一种新的主体身份的目的。这也是女性能够同男性共同创造语言和从事写作的先决条件。女性的语言试图联通那些使人们诗意地栖居的内容,女性希望通过人类谱系关系的法则、人类的社会、语言学和文化的新秩序的
建立来实现这一点,这体现女性语言的非功利属性,但它也体现女性语言对于男性话语规则的反抗,即女性语言不是为从事男性谱系主导的世界而言说。男性明确地安排了在男性主导的语言中,一种性别压制战胜另一种性别。而伊利格瑞坚信,在未来的世界,女性一定能够建立一套彻底的、适用于全球的、被全体男性和女人所共同认知的普世意义体系。她希望基于女性语言的角度,将女性文化发展成为一种基于性经验的主体的文化,女性将不再对
0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