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二代”的故事
作者:暂无
来源:《绿中国(B版)》 2014年第10期
    文/叶晓彦
    富二代、官二代、星二代……但知道“绿二代”的人可能不多。他们大多都是“80后”,有的放弃了自己喜爱的职业,有的放弃海外求学定居的机会,有的放弃了高薪的岗位,调转人生的方向,跟着父辈干起了绿环保事业。虽然环保日渐为舆论和公众所重视,但前景依然艰巨,道路依然坎坷,他们的选择意味着,要向父辈那样甘愿默默无闻,努力前行……
    北京“绿二代”张頔:不忍妈妈独自涉险
    张頔,31岁,北京男孩。现任北京环友科学技术研究中心(以下简称“环友科技”)副秘书长,参与研究过度包装、废弃食用油做肥皂等环保项目。曾留学加拿大,主攻环境专业,2012年回国进入母亲李力创办的北京NGO组织“环友科技”工作。
    在妈妈面前演讲感觉怪怪的
    前不久,日本环境省办公楼内的一间会议室里,一台电脑、一个投影仪、一个话筒、几排座椅……再简单不过的陈设,却迎来了一场气氛浓郁的环保交流会。中国环境工作者考察团正在这里与日本环境省官员以及日本的环保NGO组织深入交流,北京环友科学技术研究中心项目官员张頔就在其中。
    “大家好,我叫张頔,我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的话题是垃圾处置的现状与困境……”身穿白底黑格衬衣,戴着黑框眼镜,作为全场的焦点,平常很少上台演讲的张頔一开始有些紧张,时不时地用余光扫一扫台下的一个人,而那个人始终注视着他,保持微笑,频频点头。
    现场很多人都不知道,台下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张頔的母亲——“环友科技”的创始人李力。“在我妈面前正经八百的演讲总觉得怪怪的。”事后,张頔说出了当时的心理活动。但是在李力看来,这个演讲更像一次接力跑,借着这个机会检验一下儿子是否能顺利接下这根“接力棒”。
    入行之前一直是妈妈的环保义工
    “张頔总说他自己已经入行十几年了。”一说到这儿,李力就会不由自主地捂着嘴笑出声,儿子小时候自己带他到处参加科普和环保活动的场景就会浮现脑海。可能因为母亲曾经做过生物老师,张頔似乎从小就对生物感兴趣,“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家卧室门上挂着食物链的图,每天睡觉前,我都盯着看半天。”张頔到现在都敢拍着胸脯说:“当时那些生物常识,一般的孩子都答不过我的。”1997年,13岁的初中生张頔成了李力的小“跟屁虫”,李力带学生参加课外环保活动的时候,总会带着儿子,让他耳濡目染。
2000年前后,一家和李力合作多年的环保组织出现了运营状况,负责人希望她出面挑大梁。“当时李老师在生物教育方面已经做得非常出,校长极力挽留,甚至同意她停薪留职,帮人家搞好了再回去,但她还是辞职了。”在外人看来,李力放弃学校的大好前途有些可惜,但是张頔心里明白,他的母亲是一个“做了就要做好,要么就不做”的人。张頔用行动支持着母亲,直到成为“环友科技”的正式职员之前,他一直都是李力的环保义工。2006年,李力成立了非政府环保组织“环友科技”,但当时的她并没有想好,儿子是不是要跟自己走同样的一条路。
    一句话让我读懂了妈妈的心思
    父亲主攻农业却建议儿子选择信息专业,母亲致力环保当然力推儿子学环保,2003年那个夏天,高三毕业生张頔毫无悬念地选择了环境专业,之后在加拿大留学的时候选择的专业也是环境研究。“当时我还不知道自己毕业之后要不要做环保,只觉得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就行了。”李力一直觉得,张頔是个想法简单的孩子,可她不知道,张頔还是个心细心重的孩子,与儿子一次闲聊中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改变了儿子的人生方向。
    大学毕业后,张頔已经完成了国外学校的申报,出国前的一天,母子二人在家闲聊。“我说张頔啊,你出去就别回来了,好好给自己规划规划,怎么学习,个研究室,顺便打个工……”李力用老师的口吻说教着儿子,突然间自己又叹了口气,“哎,你要是不回来,我这么大摊子交给谁呢?!”李力是一个心直
口快的人,这句话只是她一时的感慨,并没有多想,张頔却听进了心里:“她猛然间说了这么一句话,我当时就明白了,她内心还是希望我回来的,我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完成国外学业之后,张頔以项目官员的身份正式加入“环友科技”。
    现场空气恶劣母子双双中毒
    张頔心里很清楚,母亲做的这个环保事业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需要付出很多,有时候还要面临生存难题,但是他始终记得母亲的一句话:“不能给自己留退路,要不就不会那么坚持了。”听过太多因为坚持搞环保而被人打、被迫举债的故事,张頔更想做母亲的保护者和坚强的追随者。
    跟张頔和李力聊天,他们经常会说着说着话突然就咳嗽起来。这是一次外出调研时,当地的空气污染把他俩都弄病了。今年4月,一次偶然的机会,李力得知内蒙古有个煤改气工程,工厂肆无忌惮地排放废气导致当地环境被严重污染,她需要联系多方机构帮助当地牧民,并且还要到现场实地调研。平日里普通的调研,张頔一般都不会陪同母亲,但是听说这在偏僻而且又是矛盾突出的地方,他放下手头的工作,说什么也要陪着。
    在李力和张頔动身之前,几名律师率先去当地考察了一番,然而律师们回来却说,没看见什么污染,一切都挺好的啊。这显然不太对劲,看来当地已有所防范。5月2日,李力带着张頔和一些公益机构的工作人员,假装组成了一个旅行团队,表面上在当地观光游览,实际上是寻一些证据。
    “我说的一点儿都不夸张,从远处看那块地方,就是笼罩在黑烟当中的。”张頔至今印象深刻,煤改气工程排放出的黑水直接流进草原,把绿的牧场染成了黑的沼泽;置身于黑烟当中的时候虽然能面对面看清彼此,但是空气中的臭鸡蛋味儿让人作呕;和牧民聊天的时候得知,很多羊因为误喝了有添加剂的水而死掉;走到100公里开外的地方依然能闻到空气中的糟糕的味道……
    张頔一开始没有想到,调研现场的环境竟是这般恶劣。虽然在两天的调研过程中他一直在不断提醒母亲戴好口罩,少说些话以免吸进脏空气,但是李力的性格是自己看不过去的事情就一定要管,在污染现场,她一直在说话,不是牧民了解情况,就是跟公益组织商讨应对办法。
    结果,当天晚上李力就出现了失音和哮喘,这些都是典型的气体中毒症状,回到北京之后,李力就一直咳嗽,“平时顶多咳嗽一阵子就会好的,可是那次怎么都不见好,甚至有一次第二天起床一睁眼,李力老师的一只眼睛变得通红,还积着瘀血,带她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大夫都不相信她是咳嗽造成的,以为是被人打的呢。”张頔嘴上说得轻松,但实际上心里却十分心疼,从那次之后他也暗下决心,有危险的调研他一定会陪着母亲。
    想必有人会认为,进入“环友科技”工作的张頔一定会得到母亲的很多照顾和帮助,但恰恰相反,李力在张頔正式成为她的员工之后,不仅没有提供便利,全部放手让他自己尝试,甚至有时候会给他制造麻烦。目的自然很明确,就是让张頔在逆境中迅速成长。
    张頔把自己否决了,这正是妈妈希望的
    “在这个问题上,我的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我本以为进入机构应该有人教我,除了一些最常规的事情,一个NGO怎么运作,有什么样的流程,该注意些什么,完全没人告诉我。”张頔只能硬着头皮自己闯,为了弄明白这里面的事情,他足足花了两年的时间。
    张頔接手的第一个项目是有关过度包装的研究,他雄心勃勃,信心满满。“我当时觉得这是在国内很前沿的研究内容,甚至可以大展拳脚。”张頔联系上一位环保专家,希望跟着他学习和开展研究,但李力没有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对他格外开恩,“环友科技”当时人手并不充裕,一个人有时候需要接手很多个项目,同时还要兼顾一些杂事。因此,当时的张頔除了要做过度包装的研究,还开展其他培训项目,甚至包括订餐、接送等事务性工作,还要到全国各地开会,第一年他就跑了20多个地方开会。“李老师还经常会对我说张頔你去干这个,或者张頔你去干那个,这时候我就会很无奈地看着她,用眼睛告诉她我手头已经有很多事情了。”张頔撇撇嘴,摆出无奈的眼神,“但是让我干什么我还是会去做,因为李老师就是这样像八爪鱼一样地工作,她其实是想锻炼我。”
    说回到过度包装的那个研究,张頔用零散的时间最后写出了一个十年研究战略,当时的他认为发达国家应当借鉴中国的经验云云,厚厚的研究报告展现着他的雄心壮志,他甚至天真地认为自己可以当个过度包装的专家,制定个行业标准,可当他拿着自己的报告出去跟专家聊、和业内人士讨论,他才发现这
个题材太前沿了,前沿到他发现中国的过度包装问题还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先要研究食品安全等问题才行。最后,张頔把自己否决了,其实这也正是李力希望儿子收获的。
    全职职工只有我一个
    张頔他对这份工作有更长远的计划。“我一直试图扭转李老师的一个想法。”张頔说,这些年来“环友科技”其实做了很多事情,但是机构自身却没有发展。放眼环顾这100平方米左右租来的办公用房,虽然桌子上摆放着几台电脑,但员工只有张頔一个人。有项目运作的时候,志愿者会来帮忙,走了来,来了走。“我们没有长期、稳定、高素质的员工,没有长期、稳定的资金来源,不可持续发展是我们最大的问题。”
    张頔认为,“绿一代”只是在用公益人的热情对待公益事业,但是建立组织光靠热情不行。他以“环友科技”为例,每年机构只用1%的精力来筹资,没有固定的筹资渠道,99%的精力在做研究、做项目、做服务甚至义务帮忙,然而作为一个NGO组织,全年应当有不间断的筹资行为。环友科技有一个中国环保NGO惟一的“项目”,一线NGO之家,从2006年开始,为全国40多家环保NGO提供义务的食宿、咨询、协调、心理辅导、项目策划、实施等,却一直等不到任何资金的支持。李力坚持认为这样做会改善环保环境,张頔却为妈妈对自己省吃俭用、经常捉襟见肘而发愁。
    今年上半年“环友科技”没有筹资,恰巧房东要涨价,一年十几万的房租让李力很发愁,上个月不得不
把办公地点从四环搬到五环外。张頔认为,李老师是在用个人魅力吸引别人来做项目,但一个正常的机构运转应当拓展市场,积极营销,“不能总等着客户上门吧。”张頔说,“机构要调整组织发展的战略层面,而不是停留在环保志愿者的层面上,我们现在正在试图做这个事情。”
    吉林“绿二代”万晓白:放弃教书专职治沙
    吉林通榆县同发乡新合屯,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距离内蒙古边界只有1公里左右,这里地处中国四大沙地中面积最大的科尔沁沙地东部边缘,曾经寸草不生,黄沙弥漫。故事要从万晓白的父亲、今年61岁的民间环保者万平开始说起。
    1953年出生的万平来自吉林长春,1969年到1975年,知青万平下乡到了通榆县,7年后,他返程后供职于吉林省长山热电厂,从普通工人、技术员逐渐成为一名能够独立主持工业废水处理的环保工程师。但他一直没有忘记下乡时通榆县的父老乡亲、没有忘记他曾经劳作过的土地,他下决心,用自己的智慧和双手让通榆县的环境好起来,让乡亲们富起来。
    1999年,46岁的万平辞去公职,带着买断工龄的12万元和多年继续,选择通榆县同发乡最西端的流动沙丘作为他环保事业的起点。在这里承包了近百公顷的沙地,建立基地,将其命名为科尔沁沙地(万平)治理示范区。
出去就别回来
    从那时开始,万平的脚步就再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然而,在当地村民看来,在这里治沙根本就是个“笑话”。2001年春天,万平和志愿者们栽种了5千棵杨树和2万棵沙棘,但恶劣的自然条件打碎了万平的憧憬,2.5万棵树“全军覆没”。有人说,万平是神经病、傻子、疯子,还有小孩淘气地编起顺口溜“老万老万,干赔不赚”。
    但万平没有气馁,2002年,他从失败中吸取经验教训,全家出动,开始利用当地草本植物种进行植被恢复,腐烂的草还可以用来改善土壤条件。在万平一家的精心照顾下,在这些草一年又一年、一岁又一岁的枯荣之后,这片沙地终于有了变化。十几年过去了,如今沙地已经变成了绿洲,植被覆盖率达95%,防风林3万株,还发展起有机种植和养殖,甚至在淘宝网上还开起了“科尔沁妈妈谷物作坊”网店。“咱们是公益小网店,宝贝的销售收入,将全部用于科尔沁沙地回归草原的生态恢复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