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单元自然而然的情感流露1．致云雀①
雪莱
你好啊，欢乐的精灵！
你似乎从不是飞禽，
从天堂或天堂的邻近，
以酣畅淋漓的乐音，
不事雕琢的艺术，倾吐你的衷心。
向上，再向高处飞翔，
从地面你一跃而上，
像一片烈火的轻云，
掠入蔚蓝的苍穹，
永远歌唱着飞翔，飞翔着歌唱。
地平线下的太阳，
放射出金的电光，
晴空里霞蔚云蒸，
你沐浴着阳光飞行，
似不具形体的喜悦刚开始迅疾的远征。
淡淡的紫黎明
在你航程周围消融，
像昼空里的星星，
虽然不见形影，
却可以听得清你那欢乐的强音——
那犀利无比的乐音，
似银星光的利箭，
它那强烈的明灯，
在晨曦中暗淡，
直到难以分辨，却能感觉到就在空间。
整个大地和大气，
响彻你婉转的歌喉，
仿佛在荒凉的黑夜，
从一片孤云背后，
明月射出光芒，清辉洋溢宇宙。
①选自《雪莱诗选》（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雪莱(1792—1822)，英国诗人，短暂的一生却写下
了《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自由颂》、《致云雀》、《西风颂》等许多不朽之作。雪莱的诗歌思想性和艺术性都很强。
我们不知，你是什么，
什么和你最为相似？
从霓虹似的彩霞
也降不下这样美的雨，
能和当你出现时降下的乐曲甘霖相比。
像一位诗人，隐身
在思想的明辉之中，
吟诵着即兴的诗韵，
直到普天下的同情
都被未曾留意过的希望和忧虑唤醒。
像一位高贵的少女，
居住在深宫的楼台，
在寂寞难言的时刻，
排遣她为爱所苦的情怀，
甜美有如爱情的歌曲，溢出闺阁之外；
像一只金的萤火虫，
在凝露的深山幽谷，
不显露它的行踪，
把晶莹的流光传播，
在遮断我们视线的芳草鲜花丛中；
像一朵让自己的绿叶
阴蔽着的玫瑰，
遭受到热风的摧残，
直到它的芳菲
以过浓的香甜使鲁莽的飞贼沉醉；
晶莹闪烁的草地，
春霖洒落的声息，
雨后苏醒的花瓣，
称得上明朗，欢悦，
清新的一切，都不及你的音乐。
飞禽或是精灵，有什么
甜美的思绪在你心头？
我从没有听到过
爱情或是淳酒的颂歌
能够迸涌出这样神圣的极乐音流。
赞婚的合唱也罢，
凯旋的欢歌也罢，
和你的乐曲相比，
不过是空调的浮夸，
人们可以觉察，其中总有着贫乏。
什么样的物象或事件，
是你欢乐乐曲的源泉？
什么田野、波涛、山峦？
什么空中陆上的形态？
是你对同类的爱，还是对痛苦的绝缘？
有你明澈强烈的欢快，
倦怠永不会出现，
烦恼的阴影从来
近不得你的身边，
你爱，却从不知晓过分充满爱的悲哀。
是醒来，或是睡去，
你对死的理解一定比
我们凡人梦想到的
更加深刻真切，否则
你的乐曲音流，怎能象液态的水晶桶泻？
我们瞻前顾后，为了
不存在的事物自扰，
我们最真挚的笑，
也交织着某种苦恼，
我们最美的音乐是最能倾诉哀思的曲调。
可是，即使我们能摈弃
憎恨、傲慢和恐惧，
即使我们生来不会
抛洒一滴眼泪，
我也不知，怎能接近于你的欢愉。
比一切欢乐的音律
更加甜蜜美妙，
比一切书中的宝库
更加丰盛富饶，
这就是鄙弃尘土的你啊，你的艺术技巧。
教给我一半，你的心
必定熟知的欢欣，
和谐、炽热的激情
就会流出我的双唇，
爱那么自然全世界就会像此刻的我
——侧耳倾听。
（江枫译）
【欣赏提示】
《致云雀》是雪莱抒情诗不朽杰作之一，被看作是一首“欢呼自由的黄金时代即将来临的颂歌”。全诗想象奇特，情感充沛，境界开阔，极具浪漫主义彩。诗中的云雀，是诗人理想化的自我写照。前五节写快乐的精灵从天堂唱出酣畅淋漓的乐音，第六节强调云雀歌声的神秘，这几节体现了雪莱心目中的理想诗人形象。七至十二节中，诗人采用了一连串明喻，竭力揭示云雀的本质。从十三节开始，诗人将云雀的命运与人类的命运相比，发现云雀永远没有倦怠，永远没有烦恼，永远没有爱的悲哀，而且它对死的理解比凡人更深刻、更真切。尤其是最后三节，体现了浪漫主义诗歌的共同特征：歌颂自然，以反衬人类社会的丑恶和人的不幸。而云雀所熟知的欢欣，就是和美好的理想、高尚的情操、对于同类真挚强烈的爱联系在一起的欢欣。
雪菜说：“诗人的言语总是隐喻的”，全诗使用了大量的明喻和暗喻来描绘云雀及其歌声。同时，诗人塑造了一个象征，一个理想艺术大师的形象。此外，诗歌的语言简洁、明快、准确而富于音乐性。全诗二十一节，每节四短一长的设计，是模拟云雀：每一阵鸣叫，总是在短促的几声之后拖带一长声尾音。诗句的音律与文字可谓珠联璧合。
《致云雀》体现了雪莱抒情诗的特点：具有辉煌的想象和优美的情致，善于在描写自然景象中寄托自己
的思想感情。
2．咏水仙①
渥兹华斯
我好似一朵孤独的流云，
高高地飘游在山谷之上，
突然我看见一大片鲜花，
是金的水仙遍地开放，
它们开在湖畔，开在树下，
它们随风嬉舞，随风波荡。
它们密集如银河的星星，
像星在闪烁一片晶莹；
它们沿着海湾向前伸展，
通往远方仿佛无穷无尽；
一眼看去就有千朵万朵，
万花摇首舞得多么高兴。
①选自《外国诗歌传世之作》（山东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威廉·渥兹华斯(1770—1850)，19世纪英国杰出的“湖畔派”诗人，英国浪漫主义诗歌的奠基人。代表作有：《序曲》、《丁登寺》、《不朽的征兆》，以及组诗《露西》和大量优美动人的抒情短诗。
粼粼湖波也在近旁欢跳，
却不如这水仙舞得轻俏；
诗人遇见这快乐的旅伴，
又怎能不感到欣喜雀跃；
我久久凝视——却未领悟
这景象所给我的精神至宝。
后来多少次我郁郁独卧，
感到百无聊赖心灵空漠；
这景象使在脑海中闪现，
多少次安慰过我的寂寞；
我的心又随水仙跳起舞来，
我的心又重新充满了欢乐。
(顾子欣译）
【欣赏提示】
作为英国文学史上最早的浪漫主义诗人之一，渥兹华斯认为诗是“强烈感情的自然流露”。他特别强调诗人在“选择普通生活里的事件和情境时”，要“给它们以想象力的泽，使得平常的东西能以不寻常的方式出现于心灵之前”。这首诗即体现了他的诗学，意境清新，形象生动，语言平易，不事雕琢。
描摹体悟是华兹华斯诗歌经常采用的抒情方式之一。细致入微的描摹体悟是诗人专注地投射自我情感的结果。诗的起笔格调低沉忧郁，为水仙的出场作了巧妙的铺垫。接下来，诗人精心描绘水仙的美，它不仅娇艳夺目，而且形成了一片壮观的水仙之海洋；但最令诗人心动的还是水仙那婆娑的舞姿，以及表现出来的欣悦的感染力。最后一节，诗人以深情的笔触，热情赞诵水仙所带给人们的隽永回味：每当诗人情绪低落愁绪满腹时，水仙就从记忆深处浮现，它们翩翩起舞，给他带来愉悦和甜蜜。诗人将那遍地盛开的水仙花作为他“精神的至宝”加以歌颂。诗人用心体悟自然，对大自然的非凡感受力常常令人击节。
诗人绝不据囿于孤立简单的肤浅描绘，而是以其多情善感的艺术直觉，深入揭示自然美与人类之联系，自然美对人类心灵的浇灌和滋润。情景交融、生动感人，这就是华滋华斯的自然诗中最独特的闪光点。
3．乘着歌声的翅膀①
海涅
乘着歌声的翅膀，
心爱的人，我带你飞翔，
向着恒河的原野，
①选自《外国名诗选》(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年版)。亨利希·海涅(1797—3856)，19世纪德国著名的民主主义诗人、文艺批评家和政论家。早期作品充满浪漫主义彩；20年代后期转向现实主义，《西里西亚的纺织工人》、《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是其洋溢着战斗热情的优秀诗篇，受到恩格斯的高度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