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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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视野》2011年第14
        贾三
        贾平凹
        这人也姓贾,排行老三,在西安回民坊上卖包子。坊上的人家大多是做小买卖,挣一个是一个,得过且过;贾三卖着包子却一心要成大事业。卖包子的能成什么大事业?贾三去了一趟上海,上海之所以为大上海,是上海人做事认真,把小事当大事来做,做着做着就做大了。贾三受了启发,便在包子上琢磨事。数年间,反复试制,把包子皮擀得像纸一样薄,把馅调得五味俱全,又能在包子里灌上汤,使包子既好看又软和可口。吃喝是靠吃喝人传播的,贾三的包子有贾三的绝活,他的包子成了名吃,他的店成了名店。
        有些人是农民,应该称作诗人;有些人是城里人,甚至是教授或官员,其实更是农民。有人能把大楼盖成了鸡圈,有人把鸡圈盖成了大楼。贾三是卖包子的,但贾三绝不是平地能卧的
人,他拙于口才,朋友却多,文化不高却善藏书画,不为发财却财源广进。那么薄的皮儿能把馅儿和汤包裹得不溢不漏,贾三在为人处世上也是善良而包容。人一善良又能包容,就是好人和大人。
        现在到鼓楼街的贾三灌汤包子店去吃包子,就会发现那里总是有排队等候的食客,食客有本地的更有天南海北慕名而来的,饭店的墙上挂满了国内的政要和文化艺术界的名流就餐的照片。历史上有踢球踢成了太尉的,卖草鞋卖成了汉王的,贾三虽然还在卖包子,但这么多人来到西安就记起了一种小吃,一种小吃能让这么多人记住了西安,这就是贾三对西安的贡献。人的一生是干不了多少事的,贾三卖包子卖到这等荣耀,你就不得不敬重他。
        (刘孔亮摘自人民文学出版社《贾平凹散文》)
        珍重身上衣
        铁凝
        曾经去国外参加文化交流,花很多钱买过一件非常漂亮的衣服。因为太喜欢,却舍不得穿,除非参加重要会议或在需要表示诚意的场合时才穿上身。使用率太低,我慢慢忘记了有
这样一件衣服。换季时,家人帮我整理衣柜,我才想起。躲过水洗日晒,它依旧笔挺,款式却已经过时。讪讪地把它小心包好,继续收进柜底,回味起初对它的喜欢,我忍不住感叹那些快乐都成落花流水。
        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喜欢过什么人,一点一滴、一颦一笑都让我有无尽的话想要表达。但总是怯于启齿,小心翼翼地把那些心事静静地窝在心里,折叠得整整齐齐,幻想有一天会勇敢地站在他面前,扑啦啦全部抖开。等啊等,最终,这些情愫就像一粒种子,种在晒不到太阳又缺乏雨露的泥土里,只能腐烂在密不透风的土壤中。
        我们都太喜欢等,固执地相信等待永远没有错,美好的岁月就这样一个又一个被等待消耗掉。生命中的任何事情都有保鲜期。那些美好的愿望,如果只是珍重地供奉在期盼的桌台上,那么它只能在岁月里积满尘土。 当我们在此刻感觉到含在口中的酸楚,就应该珍重身上衣、眼前人的幸福。
        (李玉龙摘自人民文学出版社《铁凝散文》)
        寻狗启事
        蔡中锋
        我家所豢养的一只博美犬点点,昨天下午不幸走失。可爱的点点今天才刚刚一岁三个月零五天。它身材娇小,背部较短,拥有柔软、浓密的底毛和粗硬的披毛,长满美丽饰毛的尾巴总爱平放在背上。它具有警惕的性格、聪明的表情、轻快的举止和好奇的天性。它气质高贵,步态骄傲,性格活跃,健康可爱,真是一只不可多得的好宝贝。点点是我们一家的掌上明珠,是我们一家的心灵寄托,我们一家三口一天不能没有它。自从昨天下午点点走失之后,我们全家已经二十四小时五十分钟没吃没睡了。下面这张就是我家这只可爱的博美犬点点的照片。有见到可爱的点点者,请速与我们联系。:1390530××××。酬金:两万元。我们一家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与点点一同走失的,还有我的母亲,年龄在60岁左右,好像穿一件灰长衫,背有点驼,人有点傻,走路较慢,不爱说话。有见到者,也请电话告知。
        ××2011××
        (叶庆玲摘自《广州日报》)
        爱你就像
        爱生病
        庄雅婷
        爱你就像爱生病。初看见这句话,觉得实在不妥。可是为什么这句话却风靡一时呢?爱你就像爱生病,突然就在想你的刹那明白过来。爱你,是一种病,一种欲罢不能的病。爱上你,等于生了病,越是爱你,就是越爱生病的表现。恕我愚昧,那么精湛的话,在我脑袋里却只能够理解成这样了。
        今天他对我说,终于到工作了。感谢他,还愿意告诉我关于他的好消息。曾经跟他说,不求有多永久的爱恋,只求在认识的日子里,一路幸福,给予快乐。现在看来,当时是说了何等大话。当回头还看得见彼此笑容的时候,却发现我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属于枉然了。
        当初决然地要一刀两断地走远,就是怕见到现在这样的场面,明明爱着,却已不能够再诉思念,明明不爱了,却还要彼此问候。我做不来这样的事情。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我喜欢清清楚楚的。可是,当爱渐渐走远的时候,我只能够慢慢地来奢求走慢一点,再走慢一点,仿佛一个乞讨者一样地盼着,想着。
        (张春意摘自北方文艺出版社《爱你就像爱生病》)
       
        苏岑
        痒,是男女间最特殊的感觉。
        它不同于疼,不会让你撕心裂肺。但它更胜于疼。为了止痒,人不惜把自己抓挠到疼痛。
        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感受:如果一只手疼,一只手痒,无一例外地,人一定会先选择去挠痒,而后才会想到去止疼。可见,痒比疼的痛苦,更迫切。
        男女间的很多情事,就如同这痒。
        怦然第一眼心动,是痒。辗转无眠的惦念,是痒。求之不得的欲望,是痒。日久生腻的无聊,是痒。
        ……
        一对男女,不光七年才痒。从第一眼起,就是痒的开始。
        众生如此。
        得不到,是没着没落,心痒痒。得到了,是忽而寂寞,身痒痒。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总是不断地在得到爱你越来越多丢掉之间做惯性运动,因为,他痒。
        止痒,最终极的办法,永远是让自己感受到疼。
        痒,是一种欲望。
        疼,是一种教训。
        常常,那些痒处,最后会被我们抓得见到鲜红的血,疼过之后,人会大喊痛哉快哉
        可见,欲望,不见得是快乐。为了干掉欲望,你不得不接受伤害。
        看多了那些或疼或痒的事,最后明白了:人身上的伤疤,并不是每一处都是因为而留下的,更有那许多,是因为
        (刘子墨摘自网易博客
        苹果树下的秘密
        莫小米
        高墙电网,月黑风高,阴森的夜,恐怖的世道。快点!快点!闪开!闪开!她疾声呼叫,将一个周身裹着白布的小小身体从铁门里抱出来,露出半边的小脸上,长满红斑水疱,散发阵阵恶臭,卫士纷纷掩口躲避。她抱着孩子上了一辆救护车,迅速消失在夜里。
        那是上世纪三十年代末的欧洲,波兰华沙,纳粹集中营的一幕。女护士是假扮的,她的真实身份是华沙社会救济局的职员,专门负责管理救济食堂。目睹纳粹对犹太人惨无人道的屠杀,她想尽一己之力做点事情,救孩子。
        她着一身洁白的护士服,出入魔窟像一位天使,有时一天两三次。她有时背着工具箱,有时运出一筐垃圾,甚至直接推出一口棺材。那些小小的孩子,就藏在这些掩护中逃离了地狱。大一点的孩子,她就将他们带到下水道、墙洞口,有同伴在高墙外接应他们。
        有一次她想带走一个孩子时,孩子的父母无法接受骨肉分离,请她给他们一天时间来考虑,或者,只是想再疼爱孩子一天吧,结果第二天,这一家人已经被残害了。
        痛心疾首之后,她加快了抢救孩子的步伐。她想得很周到,为孩子改了名字,将他们寄养到福利院,或普通人家。
        为了孩子日后可以与幸存的亲人相聚,她把孩子的资料写下,放在瓶子里,埋在一棵苹果树下。每一天她都在冒着生死风险,终于有一天,她被纳粹发现,被关进监狱,打残了双腿,直至判死刑,她都没说出一个孩子的下落。
        短短18个月,她总共救出的犹太孩子数字惊人——2500个!比辛德勒还要多。
        当年她被波兰抵抗运动组织解救出狱,可她的一辈子都默默地过来了,没有人传扬她的名字,甚至没有像样的居住条件。直到很偶然地,美国的四位女中学生做一个竞赛课题时发
现了她——艾琳娜,女孩们见到的,已经是年近90的老人。
        现在她的事迹终于被四个女孩传扬开了,她96岁时获得了荣誉勋章,这个故事还被拍成电影。而对于她,传不传扬实在不重要,荣誉勋章啥的都不重要,当初做的事情有多么值得多么重要,她早就知道。
        (韩文增摘自《辽沈晚报》)
        美国式道理
        林蒙蒙
        不吃早餐的人不能委以重任,一个连自己的健康都不在意的人不会在意任何项目的细节;每个人都要有个骨灰级的爱好;帮助老人,上帝会记住你的行为;永远尊重知识分子,说不定哪天你要为他打工;少吃快餐多吃蔬菜,没有什么比生命更贵;父母不需要你赡养但需要你关爱。
        为倒时差,一个人去超市买一瓶红酒,结果,付账时要求看驾照。麻烦您,看我都有白头发了,我像不到18岁的吗?服务生:如果我有的查,有的不查,我就有歧视之嫌。
        在芝加哥看电影,银幕上莫名出现字幕,挡了一部分画面……正奇怪,散场时,门口有工作人员发免费票券,抱歉道:今天有两位聋哑观众,所以要上字幕。影响大家,欢迎免费再来。
        (周一平摘自《感悟》)
        林怀民
        乞讨一张戏票
        剧团到莫斯科演出《云门》。
        演出前,我到剧场门口逛了一趟,看到一位俄罗斯男人。他穿着浅棕西装,蓝领带,细边眼镜,双手拉开一张纸,翻译告诉我,上面写的是:请给我钱,让我看《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