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花
作者：陈小江
来源：《当代教育》2010年第04期
        １
        在上大学的那年，七夕总是低着头走路，他怕别人看出他的忧伤。那天在回学校的火车站，他遇见她。抬头的刹那，他看见她手中的姜花，开得那么灿烂。像她的脸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的瑕疵。忽然让他心动。喧嚣的月台，因为有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而让他安安静静地等车。一次偶然的遇见，或许他们会有故事，或许什么也没有。
        他掏出背包里的矿泉水仰头喝下，湛蓝的天空干干净净，像是谁的脸他一时想不起，心里空落落的。
        然后他在军训的班级里发现了她。她就像一朵姜花，干干净净的开到他的心里。
        她在讲台上作自我介绍时，他坐在倒数第二排看一本无关紧要的诗集，但是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她叫燕靥她说的时候脸上泛着红晕，燕靥多么奇怪的名字，于是默念了两遍，没
有想到，一念就到了心里，从此想忘也忘不掉。
        猛一抬头他倏忽发现，她和他仅隔着一个靠椅和一张桌子的距离。他不敢抬头，但是他知道她笑，笑容干干净净。
        接下来他没有听进班上其他同学的介绍，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两天，一个月。他在登记班级点名册的时候，悄悄地记住了她的电话号码，并以各种理由给她发短信，讲笑话，套近乎，问一些连自己都不知所以的问题。他有时也在想姜花和玫瑰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就像他和她……
        他经常想起她，就算他们没有什么关系，想起她干干净净的笑容，在夏天的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丝淡淡的花香，他也不知道是在那个瞬间，他的心门就为她而开了。
       
        2
        她生日那天，他悄悄地发了个匿名短信祝福她，她也友好地回了一句“不管你是谁，都
谢谢你的祝福。”他高兴地跑到学校外的小卖部，买一些瓜子和水果，以自己生日的名义请同寝室的兄弟吃，他想这样就算帮她过生日了。只是他的生日还早，就像他和她。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他听到了有人在小声谈论她昨晚的生日宴会，如何的热闹，她如何的开心，甚至他还听到她许了什么样的心愿。
        那时候他想，他也许就是她世界里的那个“不管你是谁”，她对他最终可能也只会说“谢谢你的祝福”，他想着想着便有些难过，头低得像霜打过的茄子。
        晚上她第一次主动给他发短信，她问了他一些心中的疑惑，在彼此的交流中他仿佛闻到姜花淡淡的味道。
        在彼此不断的短信交流中，他终于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一些东西。
        看到后，他有些忧虑地笑了。毕竟他始终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无论是将来还是现在。
        后来他换了手机号码，不再与她联系，遇见也不打招呼，就像两个陌生人。他看到了她眼中些许的落寞，他有些心痛。
        他很少遇见她，或许他们永远都不知道，他们地笑了遇到也会轻易地走失，这是命，他们都没有反抗的余地。寝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想爱就要争取，就算最后大家都在毕业后一起失恋。那一刻，他有点心动。
        他是个早熟的孩子，过早的懂得了短暂的幸福快乐之后，将是无尽的伤害和悔恨。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和他加起来，永远不等于两个人，他们之间不会有故事。
       
        3
        他家离学校不远，她家却在另外一个城市。她在学校里成绩优秀，他的成绩总是在挂科左右徘徊。她可以轻轻松松的考进班级的前十名，他总是在别人学一个学期他学一个星期的事实里，点蜡烛开夜车也要补考甚至有面临重修的危险。
        他和她在彼此朋友的撮合下，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是同学是朋友，他们也说不清。他会从家里带一些诸如花生之类的土特产给她吃，他会莫名其妙的关心和担心她，他给她说笑话她给他说晚安，他见不到她会不知所措，她也没有告诉他其实她也会想他。
        那天她打电话给他，说寝室里的妹有男朋友了，她不知道怎么了有些难过，晚饭时喝了一点酒。他听着听着眼泪就悄悄地落了下来。
        他知道他的命运和别人不同，荒凉中掺杂了太多的惆怅和忧伤。他和他的名字始终孤单，始终寂寞。
        大学里他总是爱笑，只是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不快乐。他除了上课就是回家，自闭得有些卑微。他的心事都不愿说出来，他把喜怒哀乐都写进了文章里，细腻的文字中藏着一个孤单寂寞的他。他脸上的表情，像是从别人脸上复制过来粘贴的一样。微笑过后，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悲伤。
        他生日那天她给他打电话，她半开玩笑的给他说了一句，做我男朋友照顾我，好不好！他在一阵沉默之后，就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了。
        放假时他送她，他没有给她说一句祝福的话，只是她不知道她在进站的刹那，他的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春节时她给他打电话，他依然还是没心没肺的给她讲一些可有可无的笑话，他始终没有
勇气向她说一句想念，就像他每一次挂电话后心里的那一句“我爱你”。他知道不是不敢说，而是他没有能力负担。
        第二学期回来，他和她的电话短信逐渐少了，甚至连她生病回家疗养，他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来的，没过多久她从他的电话簿里消失了。
        他知道她从遇到他的那天起，就一直为他空着一只手。让对方空着一只手等，无论是谁都会累。包括他自己。
       
说说 棒棒堂
        4
        又是一个冗长，苦闷，孤单的夏天。
        那天他到食堂吃饭时他看见了她，只是她的旁边多了一个他。他们四目相对，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不是他不愿开口，而是他不知道开口该说些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心痛和难过。
        他从花店买来一大束姜花，插在寝室里，香得有些荒凉。因为他知道姜花的花语是，永远将记忆留在夏天。于是他的文字里有了姜花的味道，他的脑海里满是那个手握姜花的女孩。
        他拼命的更新自己的QQ心情，他希望她能看到，知道他在想她。他进她的空间即使什么也不留下，他只想她一进空间就看到他的名字。她灰的头像图标，渐渐的让他不再上网。他和她，只是彼此最了解的陌生人，其他什么也不是，仅此而已。
        两年后他和她毕业了。他留在了生养他的城市，做了一名小学老师；她回到了她的城市做了一名经济分析师。他和她再也没有见过。
        通过班里的QQ，她了解到了大多数同学的现状，唯独他没有试图联系过她。那天他不经意进入了她的QQ空间，他看见她们的结婚照，她洋溢在脸上的幸福，让他羡慕得有些难过和悲凉。
        某个下班的黄昏他经过音响店，店里播放了一首台湾组合棒棒堂的新歌《说说》“好想听你说说爱你，好想你听说说想我，这些年你有没有曾经想起过我……”那忧伤的旋律，让他
想起了一个人。想起那个夏天，想起那个手握姜花的女孩，不是不喜欢不是不爱，更不是因为没有勇气。
        是因为他遇见她之前，得了一种怪病，他一直在医院接受化疗。医生告诉他，他的生命只有五年。
        他很早就明白他和她之间，只隔一个靠椅和一张桌子的距离，那么近却那么伤。因为他知道，一个靠椅和一张桌子的距离，就是天涯和海角的距离。
        有些人你说不出她有什么好，却一辈子记住她的名字。有一些号码一直记得，却永远不拨。有一些爱情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却在彼此的心中永远记得。不知道有多少故事在短信中开始，又在短信中结束。就像他和她，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是不是爱情。
        一个人的天荒地老，是不是爱情最好的状态。有时他想，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受伤，两个人的记忆一个人完成，这样多好！也许在一见钟情的故事中，一个人才是爱情最好的状态。他和她就像姜花的花语，永远将记忆留在了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