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他 还 是 个 没 头 没 脸 的 新 人 时 , 他 就 曾 对 唱 片 宣 传 人 员 说: 我 的 唱 片 一 定 可 以 卖 20 万 张 ! 大 家 笑 他 痴 人 说 梦 。 没 有 人 预 测 他 的 成 功 , 而 过 了 三 个 月 后 , 却 没 有 人 敢 认 这 个 事 实 。 他 的 唱 片 不 但 突 破 20 万 张 , 还 一 路 势 如 破 竹 地 攀 升 。 他 拍 过 200 部 电 影 , 没 有 一 部 拍 过 他 的 正 面 , 打 过 他 的 名 字 。 因 为 过 去 的 他 只 是 个 拿 生 命 来 换 钱 过 活 的 特 技 替 身 演 员 。 为 了 生 活 , 他 还 教 过 跆 拳 、 溜 冰 、 赛 车 , 开 计 程 车 , 甚 至 亲 自 做 羹 汤 在 夜 市 里 卖 肉 羹 面 。 有 人 以 为 王 杰 只 能 如 昙 花 一 现 , 可 是 这 些 年 来 , 不 只 在 台 湾 , 在 香 港 星 马 , 他 一 再 破 别 人 的 纪 录 和 自 己 的 纪 录 。
她的背影
那一年王杰住在社子,还讲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广东腔国语,还会把虾仁蛋炒饭念成杀人蛋炒饭,一无所有 ,只有年轻和干劲。
每星期一三五教跆拳道,二四六当溜冰教练,偶尔也在夜晚推摊子和警察赛跑。为一日三餐
奔忙的剩余, 才用来喂饱自己的灵魂。他写歌,幻想有一天能不再为生活奔忙。总觉得日子还很长。因此,尽管寂寞, 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悲伤。
谁知道那个长发的女孩,他后来短暂的妻子,酿造了一场暴风雨。
真正注意起她来,是在他工作的冰宫里。在干冰制造出来的氤氲雾气和虹光闪烁的霓彩光芒掩照下,他模 模糊糊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脸庞,纤细的腰身裹在血红的套装中,他的心而抽动了一下。
她也有意无意地以微笑回应他。
教课的钟点结束后,他收拾衣物时,她也在整装。
"你是新来的教练?"他看到她漂亮的滑冰姿势。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地点头。
"你--住哪里?"他问起。
一个女孩子,在深夜里独自回家恐怕不太安全。
一向不善于开口的他,心里有了怜惜之意。
"社子。"女孩终于启口了。
"真巧,我也是。"
"真巧。"女孩笑了。"我住社子不算巧,我来这儿上班遇到你,才是巧。"
怎么说呢,一头雾水的反而是他。
红哀女孩笑着说,他分明就住在她家隔壁,怎么那么健忘?她是他隔壁楼下餐厅老板的女儿。
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似曾相识。自己素来有旁若无人的沉思习惯,从前没特别注意她也不值得奇怪。
第二天,她又来了。下班后也是匆匆说再见便独自走开。
他依旧慢慢收拾东西,下楼,当走出电梯时,忽而听见防火巷的安全门旁有男女争吵的声音,似乎还很激烈。他忍不住走近偷瞄了一眼。
是她!她和一平常就在西门町游荡的小混混争论着,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剑拔穹张地对立。冲突仿佛一 触即发,而她显得势单力簿。
他不由得屏住呼吸。他只关心她的安危,因而没细听他们争吵的内容。
不久,其中一个威武有力的男人开始动粗,伸手揪住女孩的长发!
一股血气自然而然地往头上冲,他再也按捺不住,不管对方有多少人,马上便现身挥拳出去。
揪女孩头发的男人冷不防身后有人,跌了一跤。女孩乘机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下子他才算清楚,方才围住女孩的男人总共有6个,全都包围过来!
一场硬碰硬的肉搏战!他拿出教跆拳的功夫硬拼,但还是挨了好几拳,鼻血汩汩流着。可是打架的时候哪里会觉得痛?
6个人看他的架势是要拼得你死我活,不久便散了,留下一脸青紫的他,一瘸一拐地在黑夜中踽踽独行着。暗暗嘲笑自己,到底是行侠仗义还是多管闲事?
这么清秀的女孩子,怎么跟一不入流的混混吵起架来?未免太不协调了。
那个晚上,他带着满心的疑问和一身的皮肉之伤入眠。没想到,第二天还有更多的风波等着他。
第二天是下午的课。教课时,冰宫里就有其他教练来通风报信:下头有黑压压的一人,叫嚣着要你!
他还是若无其事地默默教完了课。本来不想再打这种无谓的硬仗,但有人告诉他,那个新来的女孩子夹在他们中间,好像被架住了。那些人都穿着黑夹克,衣服里一定藏着家伙!
他不敢掉以轻心。一个朋友悄悄递过来一把油亮的:"你也藏在衣服里吧,以备不时之需。"
从另一头的楼梯下去,果然看见一人满脸凶气地盯着电梯瞧,大概算准了他会搭电梯下来,要将他杀个措手不及,血流当场。
仔细瞄搜,女孩果然被架在两个男人中间。哭肿了眼睛,哆嗦着唇,一脸孤独无助,两颊似乎也被打得红肿。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来气,也不怕敌众我寡。他深吸了一口气,便扬扬挥出来,向女孩冲过去!
他抓住女孩冰冷的手,大叫,"跟我走!"远近响起了警哨的声音。他心想这下不妙,暂时躲得了仇家, 恐怕躲不了警察。
没命地跑到停摩托车的地方,要女孩抱紧他的腰,发动引擎,死命飞驰,直到确定后无追兵才停下来。
当晚也不敢回到住处。身上钞票搜一搜,还勉强够住几天旅馆。女孩也不敢回家,怕有人寻仇。
老实说,怎么碰上这场祸他都不清楚。在此之前,甚至连女孩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怎么会认识那些人?"
女孩不说话,只是摇头,哭,他便作罢,他没有追问的习惯。
他一边打零工,一边换旅馆,过了好几个月的流亡生涯。
两个月以后,她有了他的孩子。
19岁的他很吃惊。从没想到自己也会成为一个孩子的爸爸。女孩更年轻,还不到16岁吧,还是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
懵懂的人生中恍惚多了一份希望。想想自己该给女孩一点承诺吧。
他提议,结婚。
女孩没有拒绝,默默地接受他的提议。北风吹进租来的简陋的房子里,两个人冷得发抖,但他眼中燃起了光亮。
总该有庆祝仪式。可是日子实在太清苦,而他们都是早已失去了家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开始建立一个家。
掏光身上口袋也只有10元钱。他皱眉头苦笑了一下,没关系,看我的。
在街上晃了一圈回来,买了两瓶养乐多和一块海绵蛋糕。他们为自己举行了婚礼。
以为星星听到了誓言,月亮见证了盟约。以为虽然黯淡贫苦,但日子终有大放光明的一天。
他以为女孩也是这么想的。
女孩的肚子一天比一天明显,他想,她毕竟是需要有人照料的。于是放弃原本一人在外流浪的生活,把她带回自己失落了很久的家,肯请生疏好久的家人收留。
女孩怀孕6个月的时候,他决定当兵去。因为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看不见未来在哪里,当兵起码能赚个温饱,薪水稍微可贴补家用。
他当了兵被分发到金门。当时金门联络不便。夜雾茫茫,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到台湾,但心里反而被绝望激起无数的愿望。他想着未出世的孩子,鼓励自己。
小岛上接收不到任何讯息。撕着日历过日子,好不容易盼到了回家的一天!或者有温暖的双臂欢迎他回家吧,漫长的归途中,他不断做着美丽的梦。
近 乡 情 怯 的 他 终 于 看 到 自 己 的 孩 子 了 。 一 个 营 养 不 良 的 小 娃 儿 , 刚 从 保
湿 箱 里 抱 出 来 , 据 说 是 他 离 开 的 第 二 天 , 中 秋 节 , 就 生 下 来 的 , 6 个 月 的 早 产 儿 。
眉 眼 依 稀 像 他 。 在 孩 子 哭 泣 的 脸 上 他 看 见 自 己 的 影 子 、 自 己 的 希 望 。 刚 满 20 岁 的 他 两 手 忍 不 住 颤 抖 着 。 孩 子 的 母 亲 呢 ?
第 二 天 她 就 走 了 , 没 有 回 来 看 过 孩 子 , 没 有 留 下 只 字 片 语 , 只 把 孩 子 留 给 他 。
他 的 孩 子 一 出 生 就 注 定 没 有 母 亲 了 。
不 久 以 后 , 他 再 次 请 了 假 回 来 , 和 当 初 替 孩 子 接 生 的 妇 产 科 医 生 碰 个 正 着 。 医 生 还 记 得 他 这 个 人 , 却 不 知 道 发 生 的 事 , 遇 到 他 后 不 忘 数 落 :
" 你 们 年 轻 人 做 事 真 不 小 心 , 从 来 不 顾 虑 后 果 。 你 知 道 吗 ? 如 果 你 太 太 再 拿 掉 这 个 孩 子 , 恐 怕 从 此 就 不 能 生 了 。 "
他 来 不 及 解 释 什 么 , 只 有 愣 着 一 张 脸 听 训 。
" 她 都 拿 过 3 次 孩 子 了 , 你 们 也 真 狠 心 ! "
他 终 于 知 道 了 她 的 过 去 。 他 才 认 识 她 8 个 月 , 原 来 有 人 跟 她 的 缘 分 更 深 。 她 走 了 , 但 他 到 底 难 以 心 平 气 和 。
她 让 他 连 嘲 笑 自 己 的 力 气 都 没 有 。
无 论 如 何 , 她 没 有 再 出 现 过 。 十 多 年 弹 指 间 流 逝 。
有 时 候 他 想 , 自 己 还 是 该 心 存 感 激 的 : 她 给 他 一 个 孩 子 。 让 他 在 漫 漫 长 夜 中 看 见 一 点 点 光 亮 。
不要再说爱我
在 喝 彩 声 中 走 下 来 的 他 , 有 说 不 出 的 疲 倦 , 但 还 是 只 有 咬 着 牙 根 , 再 应 观 众 要 求 唱 一 首 歌 。
这 是 最 后 一 场 演 唱 会 了 。 一 切 辛 苦 都 在 观 众 热 情 的 欢 呼 喝 彩 中 得 到 最 好 的 回 报 。
终 于 曲 终 人 散 。 他 回 到 后 台 休 息 后 , 决 定 要 自 己 走 一 程 路 回 到 住 处 , 冷 却 一 下 自 己 的 心 情 。 在 无 边 际 的 黑 夜 中 , 反 正 没 有 人 会 认 出 他 是 谁 。
风 很 大 , 他 走 着 走 着 便 把 整 张 脸 缩 进 夹 克 里 , 给 自 己 一 点 温 暖 。
" 小 - - 王 - - " 王杰2001演唱会
以 为 不 可 能 有 人 认 出 他 来 , 但 那 么 熟 悉 的 声 音 , 那 么 亲 昵 的 呼 唤 , 分 明 在 叫 他 。
他 看 着 她 走 过 来 。 昔 日 长 发 剪 成 俏 丽 飞 扬 的 发 式 , 穿 着 一 身 剪 裁 合 宜 的 黑 风 衣 。 黑 夜 的 颜 几 乎 把 她 整 个 人 都 吞 噬 了 , 只 剩 下 一 张 苍 白 的 脸 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