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Aesthetics of Music and Its Duality—Music Criticism
Mei-Ling Shyu
Abstract
The majority of today’s music criticisms in Taiwan are focused on the reporting of musical activities or premiers for new music works. These kinds of articles could be classified as “journalistic criticisms”. Looking back to the history of western “music criticism”the scope and the discussion’s depth of music criticism are far beyond the majority sense in Taiwan. Beside the basic process of the music criticism (finding a subject to be studied; reporting the events of the performance) the aesthetical meaning of the work itself should be seriously took care of. This aesthetical view is the most important kernel of music criticism.
Through three examples (music criticism of E. T. A. Hoffmann to Beethoven’s Sym. no. 5, the criticism of Hanslick to the neu German school, Adorno’s defence for “neu music”) there is a discussion in this paper to illustrate “the aesthetics of music and its duality –music criticism”and to interpret the importance of aesthetics in music criticism.
Keywords: music criticism, Werturteil (德), neu German school, neu music
音樂中的本尊與分身-音樂評論與音樂美學
163音乐网徐玫玲
摘要
現今的「音樂評論」,多為在報章雜誌所刊出之音樂整體演出,或某個新作品首演後的觀感與評述,這是較傾向於新聞式(journalistic) 的評論。然而回顧西方「音樂評論」的歷史,它的範疇和探討的深度卻是大於我們現今的認知。「音樂評論」從最粗淺的挑選評論對象、報導演出狀況,晉身到評論「作品」本身的美學意涵,提出了超越「評論」(德:Urteil) 層面的「價值評斷」(德:Werturteil),這樣佔據最高等級的「音樂評論」,實際上所探討的議題卻是「音樂美學」的範疇。本論文嘗試舉出三位優美典範,霍夫曼對貝多芬第五號交響曲的評論、漢斯立克批判以華格納為首的新德意志樂派,和阿多諾為「新音樂」的辯護,來彰顯「音樂評論」實與「音樂美學」互為一體的兩面,如同音樂中的本尊與分身,為音樂歷史的發展提供有力的證明。
關鍵字:音樂評論、價值評斷、新德意志樂派、新音樂
音樂中的本尊與分身-音樂評論與音樂美學
徐玫玲
一、前言
在臺灣,提到「音樂評論」這個領域,常多讓人聯想到報章雜誌所刊出之音樂整體演出或某個新作品首演後的觀感與評述,甚至流行音樂也逐漸成為「音樂評論」的對象1,提供曾觀賞演出的聽眾或未參與此項活動之讀者的一個音樂紀錄,這是較傾向於新聞報刊式(journalistic) 的評論。回顧西方「音樂評論」的歷史,一開始亦是由德國的Johannes Mattheson (1681 –1764) 在1722 – 1724年間所發行共24期的新聞報刊式樂評Critica Musica,但往後的發展,其範疇和探討的深度卻是大於我們現今的認知。「音樂評論」不是只重視音樂演出的評論,更重要在西方音樂的發展史上,有不少的音樂評論者在面對「音樂」,即作曲家所創作的「作品」本身,提出了超越「評論」(德:Urteil) 層面、深具美學探討的「價值評斷」(德:Werturteil),繼而預示了一個時代風格的到臨、或成為音樂美學上的重要辯證。所以,在「音樂評論」被檢視的過程中,一個擁有美學藝術價值的「音樂評論」定是佔據最高的等級,因為它是從最粗淺的挑選評論對象、報導演出狀況,晉身到評論「作品」本身的美學意涵2。因此,這雖是「音樂評論」的範疇,但所探討的議題卻是「音樂美學」的經典之作,所以就這個觀點,「音樂評論」與「音樂美學」是要了解音樂發展的一體兩面,「音樂美學」為本尊,則「音樂評論」就是它的分身,缺一不可。
本篇論文嘗試舉出三位代表者,拿著筆,道出對音樂發展的敏銳觀察,即霍夫曼(E. T. A. Hoffmann3,1776 – 1822) 評論貝多芬第五號交響曲中的浪漫氣息、堅持絕對音樂的漢斯立克(Eduard Hanslick,1
825 - 1904) 力戰當時以華格納(Richard Wagner,1813 - 1883) 為首的標題音樂者,和阿多諾(Theodor W.
1對流行音樂的有聲出版評論,例如《破週報》www.pots.tw/,《中國時報》每週藝文版都可見到評論。
2當探討到各類不同的「音樂評論」時,不少的音樂學者都嘗試將之分為數個層面,但屬於美學上的價值評斷都是最高層級的。例如Corbinian Lachner歸結樂評的層次,分為「音樂訊息」(Musiknachricht)、「音樂報導」(Musikerportage)、「專業報導」(Referat)、「評論」(Rezension)、「評價」(Wertung)。詳細說明與其他較具代表性的探討,見Tadday, Ulrich (1997). “Musikkritik.”Die Musik in Geschichte und Gegenwart, Sachteil,. Bd. 6. Ed. Ludwig Finscher, pp. 1370 – 1371,中文的解說見,顏綠芬(2003),《音樂評論;歷史、人物、理論、實例》,頁24 – 26。
3Hoffmann原有的三個名子是Ernst Theodor Wilhelm,但在他1805年出版的德文歌唱劇《Die lustigen Musikanten》(逗趣的樂師) 樂譜標題頁的簽名卻是E. T. A. Hoffmann,當中的A. 為Amadeus的縮寫,表示對莫札特的尊敬。
Adorno,1903 - 1969) 為十二音列的辯護,之後音樂歷史也證明他們的「價值評斷」是精準、令人佩服的。他們意義深遠的見解為「音樂美學」領域開闢了二元性的觀察:我們認知中基本的各音樂時期
美學觀之發展,和從「音樂評論」中所衍生的「音樂美學」辯證。
二、霍夫曼與貝多芬的第五號交響曲
西方音樂史的分期從中世紀、文藝復興、巴洛克到古典時期,都有明確的起訖年代,這當中雖然有一些橫跨兩個時期的重要作曲家,例如蒙臺威爾第(Claudio Monteverdi,1567 - 1643)4,或者是過渡時期的風格,例如被歸為前古典時期的嘉蘭風格(Style Galant)、真情風格(Empfindsamer Stil) 和狂飆時期(Sturm und Drang) 的音樂,但是音樂史學家對斷代史的劃分多是參酌藝術史的劃分,大膽而謹慎,提出讓人信服的論述。可是到了古典時期之後的音樂發展,音樂斷代史的劃分就顯得相當「普通」:雖然浪漫主義是被突顯出來,但是卻使用一個絕對不會引起爭議的名詞─「十九世紀的音樂」來概括邁向二十世紀前的音樂5。這當然是因為貝多芬在音樂史上的地位,不僅是古典時期三大代表作曲家之一,更是如Alfred Einstein所分析:貝多芬身為一個自由創作者,不受僱於王侯貴族,純粹的「藝術為了藝術」(法:l’art pour l’art),其在音樂中所表現的革命性與解放以往作曲家對音樂的觀點,實為「浪漫的」典範6。百年過後,歷史上的整體評價有其時空上的客觀性,但誰會在十九世紀初,就意識到浪漫主義的氣息已經悄悄進入音樂的領域,讓貝多芬不經意在音符之間也透露出它巨大的感染力?或是貝多芬音樂的本質根本就是「浪漫的」,只是在那樣的時空中,鮮少有人注意到?
霍夫曼在他不算長的生命裡,卻成就了多重的身分:作曲家、音樂評論家、文學家和律師。與他同為
德國浪漫主義文學家Wilhelm Heinrich Wackenroder (1773 – 1798)和Ludwig Tieck (1773 – 1853) 在他們的作品中讚揚音樂為所有藝術中擁有最奇妙的能力相比7,霍夫曼更以實際的音樂評論8來觀察音樂創作。貝
4蒙臺威爾第以文藝復興的複音手法所創作的音樂,稱為prima prattica時期,以他的第一到第四冊的牧歌集(1587 - 1603) 為代表;表達歌詞的意境勝於拘泥於複音技法的音樂,則稱為seconda prattica,以他的第五到第八冊的牧歌集(1605 - 1638) 為代表。
5從幾本較具代表性的音樂史書,就可看出這個情況。Stolba所著的The Development of Western Music (1998)中,第20章以「From Classicism to Romanticism」為標題,多是在探討貝多芬的音樂,從第21 – 24章則集中在十九世紀的音樂;Grout & Palisca所著的A History of Western Music (2001)中,貝多芬單獨在第15章來探討,從第16 – 18章都是十九世紀的音樂,第19章則是1870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之間的音樂發展;而德文的音樂史書Michels, Ulrich (1989). dtv-Atlas zur Musik: Tarfeln und Texte, Bd. 1-2,在古典時期之後都以「19世紀」和「20世紀」來區分。
6Einstein, Alfred (1950). Die Romantik in der Musik, p. 25 - 26, 103 - 105.
7 Morrow, Mary Sue (1997). German Music Criticism in the Late Eighteenth Century: Aesthetic Issues in Instrumental Music, pp. 13 – 14.
多芬的第五號交響曲於1808年12月22日於維也納首演9,1809年在Leipzig由出版商Breitkopf & Härtel出版,霍夫曼於1810年7月的《大眾音樂報》(Allgemeine Musikalische Zeitung) 發表了此首交響曲的樂評。
在這可視為音樂中浪漫主義最經典的文獻裡,霍夫曼除了將第五號交響曲中,從兩個小節的簡短動機,經由不斷的重覆,卻可無限變化、延伸為整首交響曲的手法作了深入的分析外,最有意義的是在評論的一開始,他直接表達對音樂至高無上的肯定10:
「若談到音樂作為一門獨立的藝術,則必是只指器樂。她輕蔑其他藝
術任何的幫助、任何的混雜,她純然表達僅屬於自身可辨識的藝術特
質。」
(英文翻譯:When music is spoken of as an independent art the term can
properly apply only to instrumental music, which scorns all aid, all
admixture of other arts, and gives pure expression to its own peculiar
artistic nature.)
這樣的一個論述,顯然與十九世紀中後期音樂與其他藝術,例如文學、戲劇、舞蹈和繪畫等之間密切的交互關係大異其趣,但是霍夫曼更斬釘截鐵的下定論:
「音樂是所有藝術中最浪漫的,─甚至,要說她是唯一、純粹的
浪漫。」
(英文翻譯:It is the most romantic of all arts – one might almost say
the only on that is purely romantic.)
在霍夫曼的評價中,海頓、莫札特和貝多芬這三位大師雖有不同的特性,但都是與浪漫主義的靈魂一同呼吸:海頓「在人類的生活中,以浪漫主義的方式捕捉到人性」(英文翻譯:Haydn romantically apprehends the humanity in human life.);莫札特則「取用進駐在內的超人、神奇的特質。」(英文翻譯:Mozart takes
8霍夫曼大部分的樂評都發表在比席的《大眾音樂報》(Allgemeine Musikalische Zeitung),1809 – 1815年。其他少數在《柏林舞台藝術週報》(Berliner Dramaturgische Wochenblatt),1815 - 1816年。
9同天的曲目亦包括第六號交響曲《田園》(Pastorale)、第四號鋼琴協奏曲op. 58、部分的C大調彌撒op. 86和《合唱幻想曲》(Chorfantasie,op. 80)。
10以下有關霍夫曼的樂評,英文請參閱Charlton, David (ed. 1989). E. T. A. Hoffmann’s Musical Writings: Kreisleriana, The Poet and the Composer, Music Criticism, pp. 235 – 239. 部分德文原文請參閱Morrow, Mary Sue (1997). German Music Criticism in the Late Eighteenth Century: Aesthetic Issues in Instrumental Music, pp. 163 – 1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