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叙事结构看《牡丹亭
摘要    本文通过对《牡丹亭》叙事结构的分析,认为《牡丹亭》剧情结构,符合李渔提出的“一人一事”的“立主脑”理论,并分析梦意象对于结构的重要作用,表层叙事如何与深层讽刺相结合。
关键词  游园惊梦;叙事结构;梦意象;表层;深层;讽刺
明清传奇中,《牡丹亭》除了是最著名的戏曲家——汤显祖的代表作,更是明代剧坛最有影响的作品。其之所以能在当时名动一时并流于后世,不只在于故事本身对于封建礼教,而更在于这个故事如何被讲述,如何有效地达到作者所追求的、读者所能体味的艺术目的。
一、《牡丹亭》的基本叙事结构
王羚柔《牡丹亭》是明代著名戏曲家汤显祖的代表作,与《紫钗记》《南柯记》《邯郸记》合称为“临川四梦”,或称“玉茗堂四梦”。
明末清初文学家、戏曲家李渔曾著《闲情偶寄》一书,是我国最早的系统的戏曲论著李渔
的戏曲理论以舞台演出实践为基础,因而能够揭示戏曲创作的一般规律。他提出“独先结构”这一剧学理论,即指将戏剧叙事结构、谋篇布局置于创作的首要地位,并强调“立主脑”一说:“一本戏中有无数人名,究竟俱属陪宾,原其初心,止为一人而设;即此一人之身,自始至终,离合悲欢,中具无限情由,无穷关目,究竟俱属衍文,原其初心,又止为一事而设;此一人一事,即作传奇之主脑也。”《牡丹亭》全曲叙写杜丽娘的爱情发展,叙其一人,并为其“惊梦”而设。
传奇戏曲承袭了南曲戏文的传统,作品开场之后,一般都有若干出说明的场子,依次介绍生、旦,生之一家与旦之一家,以及作为生、旦对立一方的净、丑和作为生、旦辅助一方的末、外等脚。在嘉靖到万历年间,大多数文人曲家拘泥于陈规旧习,“出脚”的这几场戏仅仅用于单纯地介绍说明人物关系,只有叙事性而缺乏戏剧性。《牡丹亭》亦不能避俗,第二出“言怀”介绍柳梦梅,第三出“训女”介绍杜丽娘和杜宝夫妇,第四出“腐叹”介绍陈最良,第五出“延师”叙写杜宝聘请陈最良为塾师一事,第六出“怅眺”介绍柳梦梅生活现状。戏剧冲突至第七出“闺塾”才初步展开,稍有场面堆砌,节奏拖沓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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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从另一方面看,这数出都为了第十出“惊梦”而服务。它们着重介绍了杜丽娘的生活处境盛夏 毛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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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杜丽娘对爱情的强烈向往。杜丽娘其父杜宝,为“西蜀名儒,南安太守”,“此家峨眉山,见世出贤德”,是一个深受礼教熏陶的封建官僚。他用,杜丽娘习《四书》学《五经》尚且不够,还请来一介腐儒——教书先生陈最良给杜丽娘讲学,以各种传统的伦理教化观念禁锢杜丽娘的自然人性的要求。杜宝夫妇企图把杜丽娘训练成既知书达理、精于女工、遵循礼教的温顺女性。杜丽娘每天只能作针线活,或读书史,连打了个盹儿都要遭到父母的训斥。深居于官衙,却连自家的后花园都没有到过,更别提有与异性青年相识的机会了。
长期的束缚于禁锢,致使杜丽娘长期处于把一切忧郁和苦闷深藏于内心的压抑状态之中。“游园”与“惊梦”则是摆脱这一切的契机。游园时虽逢美景,但杜丽娘受自身境况所影响,入眼尽是无限哀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这是属于生存在礼教观念里的杜丽娘的独特体验,正是前期的铺垫,才充分表现出封建礼教对正常人性人欲的漠视、遏制、封锁。正是这一令人窒息的生存状态,导致了“游园惊梦”的必然发生。
爱情在“言怀”至“惊梦”逐渐铺开,却在“寻梦”至“闹殇”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杜丽娘“惊梦”后,
再也不愿回到沉闷而窒息的现实,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在后花园一路寻觅、访察梦中那难以忘怀的情景。但是“寻来寻去,都不见了,牡丹亭、芍药栏,怎生这般凉冷落,杳无人迹?好不伤心也”,满心期待“那雨迹云踪才一转,敢依花傍柳还重现”。现实的冷酷,欲望无法满足的痛苦使得她痛苦不堪,发出了“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的叹惋。
而“殉梦”则是杜丽娘“寻梦”不得又无以自拔,郁结而逝的现实生存结局。强烈的爱情欲望与残酷封建礼教激碰撞,使在现实生存的世界里无法寻到所爱的杜丽娘,到死亡的虚幻世界里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死并未将故事终结,而是另一个开始。从“谒遇”至“回生”,杜丽娘到梦中情人,并使自己起死回生。情竟可战胜一切,甚至战胜死亡,充满浪漫彩。“婚走”至“圆驾”则实现了爱情的圆聚,杜丽娘的勇气和决心使她与封建势力展开斗争,并成功捍卫了自己的爱情。
杜丽娘的爱情从萌芽、毁灭、新生至圆聚,全部指向“惊梦”这一缘起,体现了其“至情”意识和要求个性解放的强烈愿望。由此可见,《牡丹亭》中的“主脑”,即“一人一事”为杜丽娘的“游园惊梦”。“游园惊梦”是决定杜丽娘为情而生,为情而死,为情死而复生的关键和枢机,
它对整个剧情的发展及其首尾的呼应,起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
二、梦意象的结构功能
从上文所述可见,故事的推进都围绕杜丽娘最初的“惊梦”开展,因有此梦而苦苦寻觅情人、因梦中所见未能得而殉、而又得以回生。梦意象在整个故事的叙述推进的进程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从美学的视角来看,梦意象具有超越性的审美特征,体现在对时间和空间的超越上。《牡丹亭》中的梦意象不仅以特有的美学魅力作为文本审美的组成部分,而且还担负起沟通作品前后情节的枢纽作用。在《牡丹亭》当中,虽然明确标明有梦的只有“惊梦”和“寻梦”两出,但几乎其中所有的梦意象都在整个作品结构当中担负着异乎寻常的重要作用。
    在汤显祖另外两部作品《南柯梦》与《邯郸梦》情节中,汤显祖通过实境的短小与梦境的冗长,既反衬现实生活中实境的长久与梦境的短暂,又象征幻境中人世的短暂与彼岸的长久;而《牡丹亭》则是以如幻似真的梦境为主线,短暂的梦境引得杜丽娘“惊梦”、“寻梦”、“殉梦”,乃至最后的“圆梦”,以虚幻之梦作为杜丽娘的契机,以此开展了在现实中的
反抗,捍卫爱情的种种举动。 “二梦”,仅有前面几出为现实,其后均为梦境之象,全曲叙写一梦;《牡丹亭》则跳出了“二梦”以实境与梦境的套式结构作为全剧的结构框架,保留了梦意象的虚幻感,以一梦为线索,串起全文。
比如柳梦梅在全剧的开场之初“梦到一园,梅花树下,立着个美人,不长不短,如送如迎”。“柳生梦梅”是整个故事的开端,不仅道清柳梦梅名字的来龙去脉,更早早地为“游园惊梦”埋下伏笔。正因为这个梦的出现,才使得柳梦梅和杜丽娘在花间相会的时候,发出“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的感慨。
更最为著名的梦意象“游园惊梦”同样在剧中担负着重要的结构功能,担任“主脑”的关键一环。上文已提到,此梦乃杜丽娘与柳梦梅在剧中的第一次交集决定杜丽娘为情而生,为情而死,为情死而复生的关键,它对整个剧情的发展起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在现实中寻不到柳梦梅的杜丽娘,在阴间,魂魄把“‘梅’、‘柳’二字,一灵咬住”,苦苦追寻柳梦梅直至最后为情复活。借梦这一意象,才使得《牡丹亭》才得以将阴间的故事与阳世的抗争统一起来,杜丽娘才得以成功捍卫自己的爱情。就此而言,这个梦意象无异于整个故事结构上的分界点和接合处。
三、表层叙事与深层讽刺相结合
在《牡丹亭》中,汤显祖以言情之文表达着理性的内核,对当时的理学、官场甚至时事都进行了深刻的批判与尖锐的嘲讽。
《牡丹亭》中的杜丽娘正是处于一个理学和礼教对女性防范极为严密的时代。从思想上来说,杜丽娘从小熟读女性读物,已被灌输各种封建礼教知识;其父杜宝尤嫌不够,更请来一介腐儒陈最良先生讲学。而从行动上,杜丽娘整天被关在家里,实际形同软禁,她的父母和老师对她实行严密的禁锢,她无任何见到父亲和师父以外男性的机会;而且她在房中的消遣,就是作针线活,或读书史,时时刻刻被灌输礼教的思想。
而且,并不止杜丽娘与女性,成为礼教的受害者,腐儒陈最良也是受害者之一。他出场时已年近六旬,老病贫寒,长期埋头于科考书中,满脑子儒家理学的教条,尽受科考之害,变得麻木愚昧,精神世界一片荒芜。十二岁进学,乡试十五次未中,人生“从不晓得伤个春,从不曾游个花院。”他言必有据,而其据不出《四书》《五经》八股文。毕生精力都投进科举,最后却落得穷酸迂腐一生,连杜宝也称他“迂儒”,只能为深闺小讲学。在理学和八股科举制度相结合而统治着读书人的时代,陈最良式的小人物是很普通常见的。汤
显祖塑造了这样一个富有代表性的生动的形象,其讽刺意义是深远的。
另外,《牡丹亭》中还写到官场的腐朽,科举场上的儿戏。剧中的识宝使臣苗舜宾不懂文字,却因有辨珠宝之能,即被任命为科举考官。他判卷草率,因与柳梦梅有旧,因而判他为状元。柳梦梅若不能遇上苗舜宾,便没那么容易了。
快乐的歌汤显祖甚至对当时的时事也进行了委婉的讽刺。对明与蒙古关系的妥协政策,汤显祖在《牡丹亭》中表示明确表示了不满。据统计,《牡丹亭》五十五出中有相当大的篇幅游离于杜柳故事之外,至少用了十出的篇幅,完整地讲述了另一个故事,即李全夫妇作乱和杜宝平乱之事。汤显祖在《牡丹亭》中借柳梦梅笑话杜宝“哄的个杨妈妈退兵”,借此讽刺明政府的应战无能。
《牡丹亭》以“游园惊梦”为“主脑”,通过整个剧情结构对杜丽娘的人生经历和情感经历进行叙述,赋予了“至情”足以超越生死的力量,并以梦意象将全曲有机结合起来,并将作者对当时社会的批判讽刺蕴于深层,实为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