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春江花月夜》之审美意象
罗仪奎
【期刊名称】《美与时代(下旬刊)》
【年(卷),期】2013(000)008
【总页数】3页(P108-110)
【作 者】罗仪奎
【作者单位】普洱学院中文系
【正文语种】中 文
唐朝诗人张若虚的诗歌《春江花月夜》,被闻一多先生誉为“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张若虚仅凭《春江花月夜》就被后人尊称为“大家”,这在中国文学史上是非常少见的。《春江花月夜》,一首名字听起来优美的诗歌,以其优美的词句打动着我们,但更为重要的,应该是张若
虚突破了时代和自我的局限,借景抒情说理,把所有对生命有着思考的人的困惑表达出来,表达了人类永恒的美丽与哀愁。所以,《春江花月夜》的美、悲、愁,是一个思考者安静时的情绪——“月夜之美”、“人生之悲”、“离人之愁”这三个审美意象,看似独立,又互相紧紧依存,共同构成了这篇流传千古的美丽诗篇。
《春江花月夜》是我国唐代诗人张若虚的作品,这是现在很多唐诗爱好者所熟悉的。然而,从唐朝到明朝的一千年间,张若虚其人及他的《春江花月夜》却是默默无闻的。到了明嘉靖年间,著名文学家李攀龙选编的《古今诗删》才收录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一诗。
史书对于张若虚的记录,也仅是寥寥数语。清《全唐诗》第117卷仅有26个字的介绍:“张若虚,扬州人,兖州兵曹。与贺知章、张旭、包融号吴中四士,诗二首。”在《旧唐书·艺文志·贺知章传》中,附带提了一下张若虚,6个字:“若虚,兖州兵曹。”或许,正如庄子在《逍遥游》中所言:“名者,实之宾也”,即名声也好,名气也罢,别人给的名誉等都只不过是附属物而已,谓之“虚”也,而最真实的是人自己,是自己真真切切的所知、所感、所悟。张若虚以其诗作《春江花月夜》,记录了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曾经认真地感受了生命的真实。
晚清经学家、文学家王  运在《湘绮楼论唐诗》中云:“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用《西洲》格
调,孤篇横绝,竟为大家。李贺、商隐,挹其鲜润,宋词、元诗,尽其支流,官体之巨澜也。”[1]对《春江花月夜》一诗的特、影响、地位给予了高度的赞誉。现代诗人、学者闻一多也给予了《春江花月夜》极高的评价,认为此诗乃千古绝唱,有“以孤篇压倒全唐”之誉,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2]。《春江花月夜》在沉寂了一千年后,终于为人所知、所爱、所赞。
国学大师程千帆先生说:“只有既具有杰出的成就又具有深远的影响的人,才配被称为‘大家’。只靠一篇诗而被尊为‘大家’,这是文学史上绝无仅有的。”[3]张若虚仅凭一首《春江花月夜》竟为“大家”,是这首诗成就了他在文学史上的无可替代的位置:纵使被埋没了千年,纵使曾经背负着“宫体诗”的恶名,纵使我们对于张若虚的生平事迹再难挖掘。
经过历史淘洗与时间选择的《春江花月夜》,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将会继续闪耀在中国文学的舞台上。是什么赋予了她如此独特的魅力,使之成为经典,流芳百世?是李攀龙,是王运,还是闻一多?真正的经典是经得住时间考验的,是经得住世人挑刺的,其本身也是美的。本文将从三个方面:月夜之美、人生之悲、离人之愁来谈《春江花月夜》所创设的审美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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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审美意象,是指在审美活动中,由审美对象的感性形象与审美主体的心意状态融合而成的、蕴于胸中的具体形象;审美意象也是艺术作品的灵魂。审美意象作为古诗词中一种突出的文化现象,是中国文化特有的范畴,它很早就出现于中国古典哲学、美学与文论中。这里的“意”指审美主体的意识、心志、情义、旨趣等心理内涵;而表现于艺术作品中,则指其思想含义、情理内容、精神境界。“象”来自于物,又不是单纯的物,它是从具体的形象概括而来,不仅成为形象与想象的共名,而且积淀了具象思维的中国文化的丰富内涵。宗白华在《意境》中说:常人尤爱以“人性”附与物,诗人、小孩、初民,这些十足的常人都相信“花能解语”。审美意象是艺术作品的灵魂,缺少了审美意象,艺术作品也无从谈起了。
一、月夜之美
诗歌的题目是《春江花月夜》,在诗的开篇,张若虚即以春、江、花、月、夜五个自然事物为我们勾勒了一幅流动的、立体的月夜画境。
春意正浓的一个夜晚,一望无际的江面与大海好似连成一片,在大海的潮起潮落中,一轮明月与潮水一同从大海中缓缓地上升,已而江波粼粼,整个水天之间都被月光笼罩了——这是一个静谧的夜晚,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又是一个富于变化的、流动着的月夜之境——
我们从景及心,又回到景中:江水缓缓地、曲曲折折地围绕花草树木丛生的原野流淌着,而月皎洁,水雾顿生,以至于我们都看不清那些可人的、生机勃勃的花草,好似颗颗晶莹的小雪珠包裹了整片花与树的海洋。月夜之静,傍晚的清风有些袭人,感觉丝丝寒冷。江边上的白沙与朦胧的月光混为一体,又构成了一个独特的美妙世界。
这样一个世界的美与惆怅,是只允许一个能静下心来面对自我、面对自然的有心人才能获得的。沈从文在《水云》中说过:“对于一切自然景物,到我单独默会它们本身的存在和宇宙的微妙关系时,也无一不感觉到生命的庄严。”当我们沉静下来,抛开了尘世的功名利禄与熙熙攘攘,才能获得自我,同时获得整个美妙的世界,即“艺术家一旦把握住一个自然对象,那个对象就不再属于自然了;而且还可以说艺术家在把握住对象的那一顷刻中就是在创造出那个对象,因为他从那对象中取得了具有意蕴、显出特征、引人入胜的东西,使那对象具有更高的价值。”[4]
当然,对于这样一个月夜意象的成功把握,正是来自于诗人张若虚对生命的热爱与沉思,来自诗人矛盾困惑的内心、自我反省以及对人类精神的深刻思索与追寻。在白天的时候,我们忙于奔走,习惯于追逐名利、追逐浮华,贪恋于尘世的物质享受和喧闹,当夜幕降临的时候,
喧闹慢慢散去,我们回归了自我,于是清静,于是可以无为而为之,得以拥有反思的时刻,寻内心世界那个最真实的自我。苏东坡在《记承天寺夜游》中曾感慨道:“何夜无月,何处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闲人不是无公务缠身之人,而是心能走入自然万物、能静下来聆听自然和自我的人。
诗人创设的这个朦胧而纯洁的月夜景象,让我们读者在静下心来欣赏此诗时,感受到了他的那份清静与沉思,也带动着我们跟随他的文字,寻到一份安宁和真实自我的存在。
二、人生之悲
在月夜底下,难免沉思,难免对自我进行一种定位,或是寻生命的意义,人生的价值:因为那一刻是自己的。
江水、江岸的白沙,在月光和雾气的笼罩下,浑然一,寻不出一颗异样的微尘。而人在这样广博又洗练的月夜里,拥有的却是无尽的悲凉。这种悲凉缘何而起呢?——“高处不胜寒”。月光如此皎洁,把星星的光芒也掩盖了,已而月亮成了“孤家寡人”。月如此朦胧,还未就寝的人呢?或是一孤寂游子,或是诗人自己。月亮高高挂在夜空,显得那么孤单。不知
道江边上的哪一个人最先看到了月亮,也不知道,月亮升起时,谁最早享受了月光。冬去春来,花开花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一代代的人离开了这个喧哗的世界,同时,一代代充满生机和活力的新人来到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