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不可
——做人治学的准则
【原文】
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积而能散,安安而能迁迁。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很毋求胜,分毋求多。疑事毋质,直而勿有。
【译文】
傲慢不可滋长,欲望不可放纵,志向不可自满。享乐不可达到极点。对于贤能的人要亲近并敬重,要敬畏并爱戴。对于所爱的人要了解他的恶德,对于憎恨的人要看到他的优点。能积聚财富,但又能分派济贫;能适应平安稳定,又能适应变化不定。遇到财物不要随便获得,遇到危难不应苟且逃避。争执不要求胜,分派不要求多。不懂的事不要下断语,已明白的事不要自夸知道。
晋献公将杀其世子申生
——生命与孝道之间的选择
【原文】
晋献公将杀其世子申生。公子重耳谓之曰:“子盖言子之志于公乎?”世子曰:“不可。君安骊姬,是我伤公之心也。”曰:“然则盖行乎?”世子曰:“不可。君谓我欲弑君也。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吾何行如之?”使人辞于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念伯氏之言也,以至于死。申生不敢爱其死。虽然,吾君老矣,子少,国家多难,伯氏不出而图吾君。伯氏苟出而图吾君,申生受赐而死。”再拜稽首,乃卒。是以为恭世子也。
【译文】
晋献公想要杀掉他的太子申生。公子重耳告诉申生说:“你为什么不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对父亲说呢?”太子说:“不行。父亲有骊姬才得安乐,我说出来会伤他的心。”重耳又说:“那么为什么不逃走呢?”太子说:“不行。父亲会说我想谋害他。天下哪里有没有国父的国家?再说我能逃到哪里去呢?”于是申生派人向狐突告别说:“我申生有罪,没有听从您的忠告,以至于只有。我不敢贪生怕死。虽然如此,但我们国君年纪老了,爱子年纪又小。国家有许多
忧患,您又不肯出来为国君出谋划策。如果您肯出来为国君出谋划策,我就得到了您的恩惠,甘愿。”申生再拜叩头行礼,接着自尽身亡。因此,人们送他溢号称“恭世子”。
鲁庄公及宋人战于乘丘
——引咎自责的敬业精神
【原文】
鲁庄公及宋人战于乘丘,县贲父御,卜国为右。马惊,败绩。公队,佐车授绥。公曰:“末之,卜也!”县贲父曰:“他日不败绩,而今败绩,是无勇也!”遂死之。圉人浴马,有流矢在白肉。公曰:“非其罪也。”遂诔之。士之有诔,自此始也。
【译文】
鲁庄公和宋国人在乘丘交战,县贲父为鲁庄公驾车,卜国在车右边护驾。拉车的马受惊,将车翻倒。庄公摔下车来。副车上的人递下绳子,拉庄公上了副车。庄公说:“卜国啊,没有勇力呀!”县贲父说:“以前没有翻过车,今天却车翻人坠,这是我们没有勇气!”于是两人殉职
而死。事后马夫洗马时,发现马大腿内侧中了飞箭。庄公说:“原来翻车不是他们的罪过。”于是庄公作文追述他们的功德。为士作文悼念的风习,就是从这开始的。
曾子寝疾
——事于小处见精神
【原文】
曾子寝疾,病,乐正子春坐于床下。曾元、曾申坐于足,童子隅坐而执烛。童子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卜也!”子春曰:“止!”曾子闻之。瞿然曰:“呼!”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曾子曰:“然。斯季孙只赐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箦。”自此始也。曾子曰:“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变,幸而至于旦,请敬易之。”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举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
【译文】
曾子病倒在床上,病情严重。乐正子春坐在床下,曾元、曾申坐在脚旁,童仆坐在墙角,手拿烛火。童仆说:“席子花纹华丽光洁,是大夫用得席子吧?”乐正子春说:“住口!”曾子听到了,突然惊醒过来说:“啊!”童仆又说到:“席子花纹华丽光洁,是大夫用得席子吧?”曾子说:“是的,这是季孙送给我的,我没有力气换掉它。元啊,扶我起来,把席子换掉。”曾元说:“您老人家的病已很危急了,不能移动,希望能等到天亮,再让我来换掉。”曾子说:“你爱我不如爱那童仆君子爱人是用德行,小人爱人是姑息迁就。我现在还要求什么呢?我只盼望死得合于正礼罢了。”于是大家扶起曾子,换了席子,再把他扶回到床上,还没有放安稳,曾子就去世了。
子夏其子而丧其明
——劝诫忠告是爱心的体现
【原文】
子夏其子而丧其明。曾子吊之,曰:“吾闻之也:朋友丧明,则哭之。”曾子哭,子夏亦哭,曰:“天乎!予之无罪也!”曾子怒曰:“商!女何无罪也?吾与女事夫子于洙泗之间,退而老
于西河之上,使西河之民疑女于夫子,尔罪一也。丧尔亲,使民未有闻焉,尔罪二也。丧尔子,丧尔明,尔罪三也。”而曰:“女何无罪与?”子夏投其杖而拜曰:“吾过矣!吾过矣!吾离而索居。亦已久矣!”如果爱你是我犯的罪
【译文】
子夏因儿子死了而哭瞎了眼睛。曾子前去吊唁并说:“我听说朋友的眼睛失明了,就要为它哭泣。”曾子哭了,子夏也哭起来,说道:“天啊!我没有罪过呀!”曾子气愤地说:“你怎么没有罪过呢?以前我和你在洙水和泗水侍奉老师,后来你告老回到西河,使西河的人们把你比作老师。这是你的第一条罪过。你居亲人之丧,没有可以为人特别称道的事这是你的第二条罪过。你儿子死了就哭瞎了眼睛。这是你的第三条罪过。”曾子接着反问道你难道就没有罪过吗?“子夏听后仍掉手杖,下拜说:”我错了!我错了!我离开朋友独自居住太久了。
子柳之母死
——君子不取不义之财
【原文】
子柳之母死。子硕请具。子柳曰:“何以哉?”子硕曰:“请粥庶弟子母。”子柳曰:“如之何其粥人子母,以葬其母也?不可。”即葬。子硕欲以赙布之余具祭器。子柳曰:“不可。吾闻之也:君子不家于丧,请班诸兄弟之贫者。”
【译文】
子柳的母亲去世了,子硕请求备办丧葬的器用。子柳说:“用什么来备办呢了”子硕回答道:“请把庶弟的母亲卖了。”子柳说:“怎么可以卖掉别人的母亲,用得来的钱安葬自己的母亲呢?不行。”安葬之后,子硕想用别人送来助葬剩下的钱帛备办祭祀器物。子柳说:“不能这样。我听说,君子不惜丧葬之事以利其家,辽是聂我把剩下的钱帛分发给贫穷的兄弟们吧。”
成子高寝疾
——生死都要对人有益
【原文】
成子高寝疾。庆遗入请曰:“子之病革矣,如至乎大病则如之何?”子高曰:“吾闻之矣:生有有益于人,死不害于人。吾纵生无益于人,吾可以死害于人乎哉!我死,则择不食之地而葬我焉。”
【注释】
本节选自《檀弓》上。成子高:国子高,齐国大夫。庆遗:齐国人。请:治理的意思是询问。大病:重病治理纸委婉的死亡。乎哉:表示反问的语气词。不食之地:不长庄稼的土地。
【译文】
成子高病倒在床。庆遗进屋问他说:“您的病已很危急了,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后事该怎么办呢?”子高说:“我听说过,活着的时候要对人有益,死了也不要害人。我纵然在活着的时候无益于人,难道死了害要危害于人吗?我死之后,就一块不长庄稼的地把我埋了吧。”
晋献公之丧
——非礼不听是君子
【原文】
晋献公之丧,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且曰:“寡人闻之:亡国恒于斯,得国恒于斯。虽吾子俨然在忧服之中,丧亦不可久也,时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图之!”以告舅犯。舅犯曰:“孺子其辞焉!丧人无宝,仁亲以为宝。父死之谓何?又因以为利,而天下其孰能说之?孺子其辞焉!”公子重耳对客曰:“君惠吊亡臣重耳,身丧父死,不得与于哭泣之哀,以为君忧。父死之谓何?或敢有他志,以辱君义?”稽颡而不拜,哭而起,起而不私。子显以致命于穆公,穆公曰:“仁夫,公子重耳!夫稽颡而不拜,则未为后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则爱父也。起而不私,则远利也。”
【译文】
晋献公死后,秦穆公派使者向公子重耳吊唁,并且说:“我听说,亡国常在这时,得到国家也常在这时。虽然你现在庄重地处在优伤服丧期间,但失位流亡不宜太久,不可失去谋取君位的时机。请你好好考虑一下!”重耳把这些话告诉了舅犯。舅犯说道:“你要拒绝他的劝告!流亡在外的人没有什么可宝贵的东西,只有把以仁爱对待亲人当作宝物。父亲去世是怎样的事啊?利用这种机会来图利,天下谁能为你辩解?你还是拒绝了吧!”于是公子重耳答复来使
说:“贵国国君太仁惠了,派人来为我这个出亡之臣吊唁。我出亡在外,父亲去世了,因此不能到灵位去哭泣,表达心中的悲哀,使贵国国君为我担忧。父亲去世是怎样的事啊?我怎敢有别的念头,有辱于国君待我的厚义呢?”重耳只是跪下叩头并不拜谢,哭着站起来,起来之后也不与宾客私下交谈。子显向秦穆公报告了这些情况,穆公说:“仁义呀,公子重耳!他只跋叩头而不行拜礼,这是不以继承君位者自居,所以不行拜礼。哭着起立,是表示敬爱父亲。起身后不与宾客私下交谈,是不贪求私利。”
吴侵陈
——师出必须有名目
【原文】
吴侵陈。斩祀杀厉。师还,出竟,陈太宰嚭使于师。夫差谓行人仪曰:“是夫也多言,盍尝问焉:师必有名,人之称斯师也者,则谓之何?”太宰嚭曰:“古之侵伐者不斩祀,不杀厉,不获二毛。今斯师也,杀厉与?其不谓之杀厉之师与?”与曰:“反尔地,归尔之,则谓之何?”曰:“君王讨敝邑之罪,又在矜而赦之,师与,有无名乎?”
【译文】
吴国侵伐陈国,破坏了祭祀的场所,杀害了患疫病的人。后来吴军返回,离开陈国边境。陈国的太宰嚭出使吴军。吴王夫差对行人仪说道:“这个人能说会道,我们何不试着问他一下:出师讨伐一定要有个名目,如果人们问起我们的军队来,该怎样称呼呢?”太宰嚭回答道:“古人侵伐他国时,不破坏祭祀场所,不杀害患疫病的人,不俘获鬓发斑白的人。现在贵国军队不是杀了病人吗?不是可以称为杀害病人的军队吗?”夫差说:“要是归还你们土地,归还你们被俘的子女,又该怎样称呼我们的军队呢?”太宰嚭回答说:“君王讨伐我国的罪过,却又怜悯并赦免我们,这样的军队,还能没有好的名目吗?”
知悼子卒
——进谏规劝的艺术
【原文】
知悼子卒。未葬,平公饮酒,师旷、李调侍,鼓钟。杜蒉自外来,闻钟声,曰:“安在?”曰:“在寝。”杜蒉入寝,历阶而升。酌曰:“旷,饮斯!”又酌曰:“调,饮斯!”又酌,堂
上北面坐饮之降,趋而出。平公呼而进之,曰:“蒉,曩者尔心或开予。是以不与尔言尔饮旷何也?”曰:“子、卯不乐。知悼子在堂,斯其为子、卯也大矣!旷也,大师也。不以诏是以饮之也。”“尔饮调何也?”曰:“调也,君之亵臣也。为一饮一食,亡君之疾,是以饮之也。”“尔饮何也?”曰:“蒉也,宰夫也。非刀匕是共,又敢与知防,是以饮之也。”平公曰:“寡人亦有过焉,酌而饮寡人。”杜蒉洗而扬觯。公谓侍者曰:“如我死,则必无废斯爵也!”至于今,即毕献,斯扬觯,谓之“杜举”。
【译文】
如悼子死了,还没有下葬,晋平公却喝起酒来,并让师旷和李调作陪,敲钟击鼓奏乐。杜蒉从外面进来,听见钟鼓声,问道:“国君在哪里?”有人回答说;“在后官。”杜蒉进入后宫,沿阶而上。他倒了一杯酒说:“师旷,把这杯酒喝了!”他又倒了一杯酒说:“李调,把这杯酒喝下去!”他又倒了一杯酒,在堂上面朝北坐着喝了。接着,他走下台阶,快步走出后宫。晋平公叫他进宫来,说道;“杜蒉,刚才你也许想要开导我,所以我没有同你说话。你为什么让师旷喝酒呢?”杜蒉回答道:“照礼,在甲子日和乙卯日不奏乐。知悼子的灵柩还在堂上,这比逢上甲子、乙卯日还要严重。师旷是掌乐的太师,不把这种礼节告诉国君,所以罚他喝酒。”
晋平公问“你为什么让李调喝酒呢?”杜蒉回答:“李调是国君的近臣。为了吃喝,竟忘了国君的忧患,所以也罚他喝一杯。”平公又问;“那你自己为什么喝酒呢?”杜蒉回答;“我掌管膳食,没有尽到提供刀、匙的职责,却胆敢参与防止违礼的事,所以罚自己喝一杯。”平公说;“’我也有过失,倒杯酒来罚我喝。”杜蒉洗过酒杯,倒上酒举起献上。晋平公对侍者说;“如果我死了,一定不要废止举杯献酒的礼仪!”直到如今,凡是向国君和宾客献酒过后,就要举起酒杯,这叫做“杜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