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殖民主义到国际化国家建设
〔法〕伯尼·赛比 著**
任俐蓉 译***
摘 要： 非洲殖民地的独立使昔日的“帝国英雄”A变成了不受欢迎的记忆。然而，半个世纪之后，在当地宗教信仰、全球旅游业及后殖
民国家身份建设新途径等相关因素的推动下，殖民时代欧洲“英不爱最大歌词
雄”的万神殿似乎在撒哈拉以南非洲获得了新生。本文认为， * 本文原文“From Post-Colonialism to Cosmopolitan Nation-Building? British and French Imperial Heroes in Twenty-First-Century Africa”发表于The Journal of Imperial and Commonwealth History, V ol.42, No.5, 2014, pp.936-968。本篇译文得到作者本人特别授权，将分两期刊出。
** 伯尼·赛比（Berny Sèbe），生于法国尼斯（法国普罗旺斯），于牛津大学取得帝国与联邦史博士学位。曾在杜伦大学任非洲与帝国史讲师，2008年起于伯明翰大学担任高级讲
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殖民与后殖民。此外，他还是英国皇家历史学会、皇家地理学会、高等教育学会的会员。赛比的研究兴趣集中在文化和政治领域中欧洲与非欧洲世界之间
的殖民与后殖民冲突。其最新的研究成果着眼于二战后20世纪下半叶的“新帝国主义”
与在欧洲引起共鸣的“帝国的回声”。另有关于法国、英国和西班牙帝国主义的比较研
究。曾与其他学者合著《帝国的回声：记忆、身份与殖民遗产》（2015）、《去殖民化的
美女热舞dj帝国英雄：大英帝国和法兰西帝国的文化遗产》（2016）和《非殖民化欧洲？大众对帝国
覆灭的反响》（2020），独立出版专著《非洲帝国主义英雄：英法殖民者的扩张，1870—
1939》（2013）。
*** 任俐蓉，天津外国语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2017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南亚文学与文化。
A“帝国英雄”在原文中为“imperial heroes”，主要指英法殖民战争领袖、殖民地官员、传教士以及冒险家等人。原作者从西方立场出发，故称这些历史人物为“帝国英雄”。考
虑到这些历史人物在非洲国家历史上的客观地位以及原文的行文逻辑，本文在翻译时采
取了直译的方式。——译者注
亚非研究 总第15辑
“帝国英雄”在非洲的重生揭示了重建国家叙事的深刻过程——
从后殖民主义走向后种族主义。
关键词： 非洲“帝国英雄”后殖民主义现代化
一 导言
在后殖民时期有着消极意义的英法“帝国英雄”被视作欧洲殖民主义在非洲的典型象征。在许多情况下，非洲独立运动试图以宣扬各自的解放英雄/独立英雄来建构新的民族共同体、避免可能出现的内部分裂、割裂与殖民时代的文化联系。官方记忆中殖民统治的象征性破坏，似乎是对殖民统治经历的一种反应，并且在某些情况下它代表着解放斗争的高潮。这一主动的官方遗忘不仅体现了在政治上最坚定的独立党派的不满，还为更符合后殖民国家叙事的新纪念活动腾出了空间。在阿尔及尔，布戈（Bugeaud）元帅的骑马雕塑在独立后被他的敌人阿卜杜·卡迪尔（Abd-el-Kader）所取代，这是独立后官方纪念在实际上重塑的一种表征。
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年轻的非洲国家（及其人民）的英雄更有可能是为独立而进行过斗争的人，如乔莫·肯雅塔（Jomo Kenyatta）、克瓦米·恩克鲁玛（Kwame Nkrumah）或卜·布尔吉巴（Habib Bourguiba）。他们所经历的一些诸如秘密军事行动或是被殖民者监禁的历史经常被赋予合法性的光环，这种光环是新的国家奠定的基础。后来，像阿米尔卡·卡布拉尔（Amilcar Carbral)、托马斯·桑卡拉（Thomas Sankara）等这样倡导革命性变革的人加入了他们的阵营，这些人重燃了非洲大陆的希望。甚至像象牙海岸（今科特迪瓦）的费利克斯·乌弗埃·博瓦尼（Félix Houphouët-Boigny）这样更为保守的领导人，也通常通过建造如亚穆苏克罗（Yamoussoukro）的非洲圣母大教堂这样宏伟的建筑来使自己传奇化，以求在国家历史中流芳千古。随着非洲后独立国家叙事的发展，对曾反抗独裁政权的本土英雄的纪念活动也取得了新的进展。特别是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席卷非洲大陆的民主化（真正的或表面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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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土英雄抵抗者的出现创造了条件。例如，在穆萨·特拉奥雷（Moussa Traore）独裁统治下被暗杀的马里学生会领袖阿卜杜·卡里姆·卡马拉［Abdoul Karim Camara，也以卡布拉尔（Cabral）为人所知］，现存的纪念碑就位于他被匆忙掩埋的墓地附近。A
因此，在去殖民化（尤其是着眼他们在欧洲帝国文化中的地位）B之前或是在纪念后殖民非洲英雄时，
学者更加重视对“帝国英雄”的研究也就不足为奇了。C关于后殖民时期“帝国英雄”命运的研究空间极其有限，但也有例外：少许关于帝国英雄主义研究的结论以及有限（但意义重大）的文献中关于意大利出生的法国探险家皮埃尔·萨沃格南·德·布拉扎（Pierre Savorgnan de Brazza）宏伟陵墓（位于今刚果共和国）的记载。D 本文试图通过观察英法“帝国英雄”曲折变化的命运来弥补我们对非洲国家后殖民文化动态理解的不足。这些“英雄”并未从非洲国家的历史舞台上完全消失，他们在独立后被仓促移除的塑像可能会使观察者相信，许多殖民时代的人物仍是非洲近年来讨论的主题，甚至他们还会象征性地出现在历史舞台之上。在最近的某些情况下，他们的声誉甚至在一些特定的国家得到了恢复。
不少学者注意到，在许多大城市还残存着庆祝帝国的活动，这些活动往往由不同的地方性或全国性支持团体出于各种目的而举办，活动往往与
A Moussa Camara, “Abdoul Karim Camara dit Cabral: 34 ans après, le Mali se souvient,” Journal
du Mali, March 17, 2014, www.journaldumali/article.php?aid=8032.
B例如：Edward Berenson, Heroes of Empir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11; Stephanie Laffer, “Gordon’s Ghosts: British Major-General Charles George Gordon and His Legacies, 1885–
1960,” Ph.D. thesis, Florida State University, 2010, diginole.lib.fsu.edu/cgi/viewcontent.
cgi?article=2777&context=etd ;Berny Sèbe，Heroic Imperialists in Africa，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2013。
C Annie E.Coombes，Lotte Hughes and Karega-Munene, “Heritage, History and Memory：New
Research from East and Southern Africa，”African Studies, V ol.70, No. 2, 2011.
D Lecas Atondi-Monmondjo, “Pouvoir congolais et révisionnisme postcolonial: le cas Pierre
Savorgnan de Brazza，”Congopage, 2006; Joseph Tonda, “Le Mausolée Brazza, corps mystique
de l’État congolais ou corps du ‘né- gatif ’,”Cahier d’ études africaines, nos. 198–200, 2010,
pp.799–821; Florence Bernault,“Colonial Bones: The 2006 Burial of Savorgnan de Brazza in瞿颖老公
the Congo,”African Affairs, V ol.109, No. 436, 2010, pp.367–390; Florence Bernault, “Quelque
chose de pourri dans le post-empire: Le Fétiche, le corps et la marchandise dans le Mémorial de
Brazza au Congo，”Cahiers d’ études africaines, nos. 198–200, 2010, pp.171–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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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充满矛盾的帝国历史记忆相联系。A然而，在殖民关系的另一端还是存在一个盲点：前殖民地国家如何应对“帝国英雄”曾经的声誉？他们有独立性并且不效忠于任何前政权，他们可以被随意处置吗？关于是否应该消除或保留他们的决定权不再属于殖民者，而是变成非洲新政府或利益集团的特权。西方必须学会如何否认这些将殖民冒险具象化的人物，这些人物的名声是在殖民统治期间精心打造的，然而一旦殖民地获得独立，他们就成为自治政体象征性和历史性遗产的一部分。默认的立场似乎是积极地遗忘，特别是在独立前经历了持久暴力反抗的情况下，反殖民情绪因此清晰了起来。
在许多情况下，独立斗争还为后殖民时期非洲政治生活的主要特征之一强者开辟行动的舞台。这些强者经常表现出领导魅力和英雄主义的特质，这些都是他们最终成为国家领导者的助力。B人们期待这些强者在独立后晦暗的复杂局面中领导新的政体。后殖民时代的“布拉·马塔里（Bula Matari）国家”C经常复制殖民宗主国所实施的政策，这反映出“异域统治的上层建筑”（superstructure of alien rule）的胜利。克劳福德·杨（Crawford Young）试图通过借用亨利·莫尔顿·斯坦利在非洲当地的昵称，来描述殖民政权的继任者如何“容纳带有殖民印记的潜意识运作准则”，即便许多非洲国家在抗拒意识到这一点。D然而，这并没有逃过敏锐的观察者的审视：沃莱·索因卡（Wole Soyinka）的戏剧多次涉及殖民主义与殖民后的非洲统治者——“非洲巨人”之间权力欲望的接续性。E西方
love runs outA在法国已经有非常全面的研究：Robert Aldrich, Vestiges of the Colonial Empire in France, Palgrave Macmillan, 2005。但英国目前尚无与之对等的关于帝国纪念碑方面的研究。
B关于北非“强者”，参见Elbaki Hermassi, Leadership and National Development in North Africa:
A Comparative Stud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75。
C“布拉·马塔里”，意为捣碎岩石的人，是美国探险家亨利·莫尔顿·斯坦利（Henry Morton Stanley）在非洲当地的称号，其以在非洲的殖民探险活动闻名。“布拉·马塔里国
家”指其进行过殖民活动的刚果河流域等地区的国家。
韩国原版我是歌手D Crawford Young, The African Colonial State in Comparative Perspective，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4，pp.1 –3, 283–284.
E Ipshita Chanda, “The Nation and its Discontents: Soyinka’s Dramatization of ‘Post’-Colonial
Realities,” in Bernth Lindfors and Bala Kothandaraman (eds.), The Writer as Myth Maker:
South Asian Perspectives on Wole Soyinka, Africa World Press, 2004, p.127.
从后殖民主义到国际化国家建设
式的国家建设在许多情况下比预期更为艰辛，这是由于受到一系列诸如种族冲突、裙带关系、任人唯亲、庇护主义及过分依赖外国援助等因素的阻碍。许多非洲后殖民国家并未实现革命领导人所承诺的可实现的社会进步，非洲的众英雄人物同样无法幸免。这经常导致身份危机的产生，其结果是在无法预测的命运转折中，在不断发展的不确定时刻，将“布拉·马塔里”本身作为一种结构性叙事。在某些情况下，叙事场景依重新评价而定，这同样是对英雄传说的重新利用，这样的传说在独立时一蹶不振，如今却与特定的政治历史议程相契合。
本文认同马克斯·琼斯（Max Jones）对非洲过去十年A中对“南极英雄”斯科特船长（Captain Scott）在20世纪80年代（以马尔维纳斯岛战争为背景）的形象评价产生变化的分析，以及彼得·扬德尔（Peter Yeandle）所提出的对英国历史上公立学校课程中“帝国英雄”地位在当代的探讨。B本文探讨在过去的十年中，重新评估欧洲“帝国英雄”在非洲所扮演的角及其意义的变化动态。正如预料的那样，对继承自殖民时期的具有潜在争议性人物的批判性评价不一而足，本文的第二部分将对他们进行详细研究。然而，在被称为“修正主义”的过去几年，其发展更加难以预料。这导致了频繁地对欧洲“帝国英雄”在非洲国家历史上所做出贡献的激进重评。而非洲“帝国英雄”的踪迹可能湮灭于历史中（更为实际的是，他们的雕塑在办公楼外的垃圾堆中腐烂），但其中一些人经历了凤凰涅槃般的重生。这一现象在涉及皮埃尔·萨沃格南·德·布拉扎的刚果案件中受到了关注，尽管其经常被简单地归为反动的怪
事而被驳回。C然而，其他案件往往证明，这一标志性案例在宗教及国家背景下揭示了事实上更为广泛的重评动向——将欧洲“帝国英雄”重新纳入非洲国家的英雄
一把吉他A过去十年，指原文出版前十年，即2004~2014年。
B Max Jones, “‘The Truth about Captain Scott’: The Last Place on Earth, Debunking, Sexuality
and Decline in the 1980s，”The Journal of Imperial and Commonwealth History, V ol.42, No.
5, 2014; Peter Yeandle, “‘Heroes into Zeroes’? The Politics of (Not) Teaching England’s Imperial Past，”The Journal of Imperial and Commonwealth History, V ol.42, No. 5, 2014.
C Lecas Atondi-Momondjo, “Pouvoir congolais et révisionnisme postcolonial: le cas Pierre
Savorgnan de Brazza，”Congopage, 2006, p.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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