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春夫“忧郁”的精神构造
曹永洁
(潍坊学院外国语学院)
摘要：佐藤春夫在日本文坛以擅长用唯美的感觉描写来表现浪漫的知性倦怠而著称。他早期的诸多作品无不围绕“忧郁”这一基调展开。对于他的“忧郁”的解析．也是理解他早期作品的一个重要手段。本文通过对其早期作品的分析。阐明他“忧郁”的精神构造及其产生的原因和实质。
关键词：佐藤春夫；忧郁；精神构造；自我审视
引言
佐藤春夫在日本文坛以擅长用唯美的感觉描写来表现浪漫的知性倦怠而著称。除了代表作《田园的忧郁》和《都市的忧郁》两忧郁篇之外，他早期的诸多作品如：<；美丽城市>、<；厌世家的生日>、<；过于寂寞>等。无不围绕忧郁这一基调展开。“忧郁”作为佐藤春夫文学的标志性符号，已经被评论界作了诸多的解析。广津和郎认为这种忧郁来自佐藤春夫内在的自我意识和潜意识的相克。(<(田园的忧郁)的作者)，《雄辩》大正9年)小林秀雄则指出有天才之名的佐藤春夫多种才能的泛滥正是他忧郁的根源。<《佐藤舂夫论>，《文学界>昭和9年6月)河村政敏提出“对不可得的东西的追逐以及对这样的自我行径的审视与洞察转化
成了一种忧郁的情绪”．这种忧郁是人工创造出来的。(<；试论(美丽城>>，<；日本近代文学》昭和40年11月)大久保典夫指出佐藤春夫的“理想的艺术境地”是“自然”和。人工”的调和．而无法使其具体化正是“忧郁”的根源。(《关于<；田园的忧郁>>，(日本文学》昭和48年4月)综上可见，对他的“忧郁”的见解可谓众说纷纭，本文将通过对其早期作品的分析．阐明他。忧郁”的精神构造及其产生的原因和实质。
“我是一个置之于绝境反而生出处女作品的非常理性作家”，佐藤春夫在回忆成名作《田园的忧郁》时曾这样说过。那么他所谓的“绝境”指的是什么?他又是如何看待自身的这种。忧郁“的?从他的《风流论》一文中不难到答案。他在《风流论》中阐明了对日本传统的文学理念“屯oo南扣札”(物哀)的见解。他认为“物哀”这种艺术境界其实就是“最小限度的对生的执着及对生的享乐”f11．最初发现这种“物哀”之境的是创作《古今集》的宫人们。他们的伤感不是源于对生的不满而产生的对死的希求．而是过度幸福的生而产生的疲劳所导致的生存感的淡薄。是感于自然的永恒与生命之须臾而生出的淡淡悲愁，这种悲愁正是一种新的生之喜悦。所以“物哀”便是一种悲哀的享乐。厌世的享乐．是一种颓废的诗情。
反观(田园的忧郁》的创作始末．佐藤春夫是带着倦怠与颓废退居田园的．而这种情绪的直接来源是通往文学殿堂的58艺术之途上的失意．以及由此带来的焦躁与不安、自信与怀疑。在这里不得不提及他的出身门第，他出生于自古便有人杰地灵之称的纪州之地一个九代行医的医学世家．他的祖父及父亲都喜作汉诗、俳句、狂歌，堪称书香门第。在这种中产阶级的文学氛围的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佐藤春夫。对自己得天独厚的文学天赋是深信不疑的。晚年他在<；自负之鉴>一文中说自己具有一种。血；：上々r生圭
札允文学者芯E k、j自尊”(深入血统的先天性的文学家的自尊)，并声称。我虽志在艺术．但它是否足以充当一个男子毕生的事业，我也时常感到疑惑。但我除此之外别无长处，只好凭借它一路走来”，。假如我没能够成为艺术家．那么我没有资格在这个社会的任何～隅立足(请不要误认为这是种自卑。这是我的自尊)。”由此可见．在佐藤春夫心目中，家门的熏陶加上天生的察赋，自己是为艺术而生．也注定要成为艺术家。当文学之路上的失意迫使他把批评的目光转向内在的自我。在坚信自己的艺术才能的同时也产生了强烈的不安。这种由“自意谶乃通剩”(过度的自我意识)面产生的焦躁不安，从某种程度上是他强加给自己的，在这种近乎自虐的心理下，他的疲惫只能化作无以排解的深深的忧郁。这跟“樱花作伴今日且一醉，闲到深处的官人们欢乐尽头的哀愁”田(<；风流论》)是相同的境地，佐藤春夫是把这种所谓的“绝境”作为一种颓废的诗情来欣赏和咏叹的．它不是不堪忍受的负面情感，而是化作了一种积极的因素。
他的处女作兼代表作(田园的忧郁》中“忧郁”的构造正是印证了这一点。立志成为艺术家的主人公避开喧嚣的都市春天．携妻子和两条爱犬逃到“被世界遗忘，被文明舍弃”的田园中．开始在无穷尽的无聊时光中苦恼呻吟。当然迁居的最初还是有些新奇与期待的。他在白柽树的树干上发现一只刚刚蜕壳而出的蝉时．不由联想起它在地下漫长的黑暗时光，对照今时今日的自己，不由祈祷说：。这只小小的蝉儿就是我自己呀!蝉儿啊。你快早日飞起来吧!”对着树荫下一株繁叶不再的蔷薇．他在内心呼喊：。是蔷薇的话．就快开花呀!”并生出拿这株蔷薇来占卜一下自己的命运的想法。在他的悉心照料下．他的蔷薇终于在错过花季后姗姗来迟地绽放．他激动万分：“啊!蔷薇呵。我的命运之花!”却又马上自嘲说：“真蠢!我竟
然哭得像个好心情的诗人!这泪是为花而流?还是为自己的空想而流?～我大概是得了严重的疑心病了!。然而随着单调的日子的持续．连绵的阴雨、动辄前来倾诉悲惨身世的村妇、吃掉邻居家小鸡的狗、频频串门的邋遢女孩。这些都成为成为把他推向。忧郁”深渊的外因。
其实这个田园从最初就是他一个人的田园．猫狗自不必说了，就连妻子的存在也不过是他心境的一个影子罢了。周围的风景随着他每天的心情变幻着表情．就连小渠里盘旋的水有时在他眼中。就像伫足的旅人回首来时路一样”。主人公所看到的不是田园中的大自然．而是置身在这样的自然中的自我。这个“自我”拥有“先天的艺术家的资质”(<；自负之鉴))却丧失了发挥它的精力。于是大自然在他眼里也渐渐失去彩，着上一种忧郁的病态。在夏天结束的时候。他终于发现：“这种令人压抑而疲惫的无聊，既然在他已如影随形，那么他眼中的世间万物无论何时何地，当然也都是无聊至极的。”这种无聊招致他对周围一切的厌烦与不满．自虐般的神经不由产生幻视和幻听。最初兴冲冲而来到的田园，最终沦为一个“忧郁的世界、呻吟的世界、灵魂彷徨的世界”(<；田园的忧郁》)。小说的最后。在一个雨后的早晨。他发现他的“一枝独秀当庭心”的命运之花其实正被无数微细的小虫咬噬着．于是才有了结尾的名句：“招扫、蔷薇、汝病幻I，!”四至此。主人公也终于明白自己只有伴着这种蚀骨的忧郁一起活下去。
然而这种忧郁对于作者佐藤春夫来说却不是难以承受的负荷．他的孤独和忧郁从本质上说跟都市或是田园都没有任何关系．而是源于他生来所持有的对人生的虚无感和怀疑态度。而他是在洞悉这一切的基础上有意识地投身田园．把自己置于一种客观上的无为、倦怠之地。通过观察这样一个。忧郁”的自我而陷
入更深的忧郁．而这种忧郁最终成全了他的艺术家之梦．他自己也把这段隐居生活称为一个艺术家破茧成蝶的历程。所以，他是怀着优越的欣赏态度来咏叹这种忧郁的，自田园归来后的《美丽城市》就是他在充分认识了这种宿命般的忧郁之后所创作的小说。
《美丽城市》的主人公川崎是一个颇有绘画艺术天赋和鉴赏力的混血青年、曾梦想成为画家的上流游民。他幻想用继承自父亲的遗产建一座理想中的童话般的城市．“外形是纯粹的西洋风格．内部却是地道的日式结构”每栋房子都简洁而唯美。风姿各异，整体上却具有绘画的调和感。至于人住这个世界的居民则要满足六个条件：(1)对入住的这个城市极度满意的人；(2)情投意合结合起来的夫妇；(3)以最喜欢的工作为职业的人；(4)非商人、官员、军人；(5)此处禁止金钱交易；(6)居民必须要饲养一只小动物。从以上的条件来看，川崎想要营造的只是一个纯粹的诗化的世界。而这也是佐藤春夫文学所追求的境界——西方近代小说与日本古典传统完美的结合。表现在他作品中的就是无处不在的西洋因素：西式建筑、西洋油画、混血的主人公、欧洲的故事背景等。洋溢着隐隐的西洋风情。然而其深处．涌动却是植根于日本传统的古典诗情。“美丽城市”就是这样一件有生命的巨大的艺术品，建造这样一个城市的梦想。代表的是渴望自己的诗情永存世间的艺术家的执着。作为这项计划的助手被招募进来的两名同伴．分别是具有时代感的新近画家E和钟情于过时的鹿鸣馆时代西式建筑的建筑师T。不难看出。这三个出场人物的合体其实就是佐藤春夫的自画像。
早知道那笔遗产并不存在的川崎和从一开始就隐约预见了这一点的E和T。怀着同等的巨大热情。开始了
一场无
望之旅。三个人聚首在夜幕降临的旅馆房间内，历时三年投入地设计制作着这个理想之国的纸制模型．当这个美妙世界在眼前一点一点具体起来．那建筑在虚无之上的自虐式的喜悦．只能一步一步堕入不可救药的忧郁之中。那么策划这么一个荒唐事件的川崎自始至终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呢?在小说的最后。川崎不得不向两个同伴坦陈事实的一段自白中，说得非常清楚：。……我以空想中的二百万为基础。建了一座虚幻之城。而且它只能是虚幻的。不可能出现在大地上。每当我一念至此。我便想以艺术的形式把它表现出来。这样它至少可以真实地留在人们的心底。我最初只是想把它作为一片偶尔浮上心田的形状奇异的云朵。写成一篇散文诗就好。如果我的欲望到此为止的话也许还好，(略)我开始想要把它写成近乎一篇小说。进而为了使这篇小说更接近真实，我开始“美丽城市”的策划．并企图把从设计到制作的过程全部写进里面。并且在我的小说中。主人公在计划完成之时便不幸死去，因此这个“美丽城市“不会出现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幅地图上。于是我的读者便不知该把我的作品归于小说的领域．还是历史的领域(略)～。
从以上不难看出．川崎把这项计划的动机归为对艺术的真实性的追求．为了追求艺术的真实而耽于虚幻的美丽，而从虚幻中获得的真实只能是深深的忧郁。就像田园中的主人公无法融人大自然的情趣中一样．J I I崎也无法陶醉到幻想的美丽中．因为他自始至终都知道那不是真实的。他追求着自己根本不相信的幻影。明知道体验到的情绪也是不真实的，却执意把架空的“美丽城市”呈现出来．似乎是为了把自
己陷于忧郁而故意为之一般。“真实存在的东西不及虚幻的东西美好。我到昨天为止一直说着这样的傻话。虚幻是美丽，可是真实更加美丽。我们的‘美丽城市’是绝对不会实现的。因为我没有钱，最为重要的天分——钱我是没有的。就像是以天才自居，并企图让所有人都认可的富有激情的艺术家，不自量力、糊里糊涂地着手一部不着边际的大作品时。才惊觉自己其实没有任何天分而惊慌失措一样，我就与之类似。”啊在这里就有些自嘲的意味了。佐藤春夫在大正文坛素有天才之名，他对自己的作品当然有绝对的自信．从日后与中村光夫的论争。及《自负之鉴>等随笔都可看出那种不容他人置喙的骄傲。但他生最想留给世人的作品——融古典与近代于一身，集浪漫的诗情与社会批评予一体的长篇小说．他却倾其一生也未能达到。他选择了一条艰涩的文学之路。自始至终都徘徊在古典与近代的夹缝中。充满了焦躁与不安、自信与怀疑。伴随他的只能是深深的忧郁。
结语
佐藤春夫的忧郁从本质上来说．是源于他生来所持有的对人生的虚无感和怀疑态度。是一种人生所固有的寂寞。作为一个拥有古典资质的作家。他也传承了《古今和歌集>的歌者们的那种“悲哀的享乐，厌世的享乐。颓废的诗情”。吉田精一评价佐藤春夫步人古典之路的足迹时曾说．“可定位于自王朝的日记文学到《枕草子)、<；方丈记》、《徒然草>，再到芭蕉的俳文、上田秋成、建部绫足的一条直线上”嘲。由此可见。佐藤春夫所钟情的是繁华落尽的公卿社会充满了不安与动摇的最后的奢靡．自然带有浓厚的忧郁彩。
剧的核心
——评阿瑟米勒的悲剧《推销员之死》
王世文
(临沂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摘
要：<；推销员之死》是阿瑟．米勒的经典剧作之一，大部分评论文章都认为该剧是关于美国梦破灭的悲剧。但笔者通过细读文本发现背叛是该剧的一个重要主题。该主题包括两层含义：一是丈夫对妻子的背叛：二是父子之间的相互背叛。其中丈夫对妻子的背叛是该剧的核心。全剧紧紧围绕这个“悲剧瑕疵”展开。父子之间的背叛在某种程度上是前一种背叛的衍生物．威利一家的悲剧在一定程度上是背叛的结果。通过对该主题的研究可以深化对《推》剧的理解。
关键词：<；推销员之死>；背叛；悲剧《推》剧创作于1948年春，是使阿瑟米勒享誉全球的剧
作之一，该剧主人公威利日安忧郁
洛曼是一个旅行推销员，他从青年
至老年一直为瓦格纳公司工作．至年老体弱不能再为公司创造利润时却被老板解雇了。“吃了桔子把皮扔了”。(M i l l er 81)最后，为了能获得两万元的保险金赔偿。从而能让大儿子比夫开创～番事业，威利驾车自杀身亡。他的悲剧以及比夫的堕落均与他在波士顿的一场外遇有关。从《推》剧的剧情上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出全剧自始至终围绕着波士顿旅馆威利与那个女人的偷情展开，剧情的进展不时指向这一事件。
幕起时，威利63岁，刚在深夜从新英格兰出差归来。拎着两只大样品箱，非常疲倦地进了起居室。此时。威利一家展现在读者和观众面前的情景是经济拮据。威利年老体弱。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两个儿子一事无成。大儿子比夫偷窃成
性。流浪在外；,I ,J L 子是商店小职员，沉湎于寻欢作乐，追逐女人。造成威利一家目前这种状况的原因除了不可抗拒的客观因素之外．一个重要的主观原因是他们的价值观以及由此而产生的背叛行为。
一、威利对琳达的背叛
威利的背叛行为在第一幕刚开始不久就有所指涉。当威利首次陷入沉思．在梦幻中他向两个儿子比夫和
吹嘘波士顿是革命的摇篮。是一座好城市时，比夫非常羡慕，脱口而出说真想几时能跟他一块去那儿。这是剧中首次暗示威利在波士顿旅馆的背叛事件。后来，比夫高中毕业考试数学不及格去波士顿爸爸想办法．在波士顿威利入住的旅馆里比夫撞见了爸爸与通奸的丑行．威利在儿子心目中的高大形象轰然倒塌。比夫骂他是“假正经”。随后，比夫就自暴自弃，原本打算进暑期学校补习数学，也不去了，致使他没能够读大学。没有谋生的本领。至今没有固定工作，居无定所，一生就这样一步步堕落下来。
在该剧中．。织补丝袜”这一意象也指涉威利的背叛行为。威利在波士顿旅馆把丝袜送给，碰巧被比夫看见。比夫哭着说．“您一您把给了她!“织补丝袜”这一意象的反复出现也是一种写作方法．可以使剧情紧紧围绕威利的背叛行为展开．其功能一是不时提醒人们时刻不忘威利的背叛行为；二是借以表现威利对妻子的内疚心情和负罪感。
从客观原因来看．他的忧郁是源于对自己所追求的艺术之境的求而不得。以及对这样的自我的尖锐审视与剖析。即通过观察忧郁的自我而陷入更深的忧郁，从《田园的忧郁》之后到昭和期的社会长篇小说时代为止．这俨然成为他刺激创作灵感的一种方式．只是这种方式对于一个背负天才之名的作家而言。未免过于苦涩了川。
注释：
【1】佐藤春夫．风流论．佐藤春夫全集【M 】．(二卷)讲谈社。
1969．p377。
【2】同上p375。
【3】佐藤眷夫．<；田园的忧郁》的结束语，意为：啊!蔷薇．汝
病矣!
【4】佐藤春夫．美丽城市．佐藤春夫全集[M 】．(四卷)讲谈60
’
社。1969．p187。
【5】同上p188。
【6】吉田精一．佐藤春夫与隐者文学【川．现代文学和古典【M 】．至文堂，1961。
P 】本文中引用的原文的译文。均由笔者自译。
参考文献：
【1】佐藤春夫．佐藤春夫全集【M 】．讲谈社，1969。【2】吉田精一．现代文学和古典【M 】．至文堂，1961。【3】中村先夫．佐藤春夫论【M 】．日本图书中心。1990。
f4¨、林秀雄．佐藤-t V &veg]．文学界，1934．6。
【5】广津和郎．<；田园的忧郁>的作者Ⅱ】．雄辩。1918．6。【6】大久保典夫．关于田园的忧郁U 】日本文学。1973．4。
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