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的尽头呼唤——电影《半轮黄日》与《廷巴克图》研究
作者:梁恋
来源:《名作欣赏·学术版》 2019年第11期
    梁恋[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 浙江 金华 321004]
    摘 要:电影《半轮黄日》与《廷巴克图》分别上映于2013 年和2014 年,尼日利亚导演Biyi Bandele-Thomas 和毛里塔尼亚导演阿伯德拉马纳·希萨柯(Abderrahmane Sissako)讲述了战乱中的非洲人民反抗压迫、追求自由的故事。爱与黑暗的故事中流露出人性的美好向善,压抑环境下不断挣扎的人物像,以及绝望希望相生相伴的叙述模式,这三个方面的表达是两部影片的共同之处,也引领我们深入反思战争中人的爱与诚、忍耐与反抗等问题。
    关键词:《廷巴克图》 《半轮黄日》 反抗 自由 叙述模式
    电影《半轮黄日》和《廷巴克图》中的故事都发生在遥远的非洲,有论者认为后者的出现让“中国人开始了解到在非洲西北部有一个小国家毛里塔尼亚,生长着非洲本土最好的电影作品”。在影片中,我们可以感受到非洲民众心怀希望,顽强地生存并且尽力地反抗命运。
    一、爱与诚的故事
    《半轮黄日》和《廷巴克图》都描述了非洲的现实与民众细微又复杂的心理状态。面对这样的题材,两位导演不约而同地把普通的小人物放在核心位置,“以微观视野呈现宏大主题”,在家庭叙事中书写民族历史,观照现实困境。历史变迁与国家兴亡之际,一个个负重前行的小人物汇集在一起,讲述着关于爱与黑暗的故事。
    影片《半轮黄日》和《廷巴克图》讲述一对妹、一家人爱与诚的故事。《半轮黄日》中,凯内内精干务实,妹妹奥兰娜追求自由,二人性格迥异,思想看法也有分歧。凯内内四处奔波做生意,妹妹奥兰娜则放弃了拉各斯的优越生活,前往陌生的环境与极具魅力的大学教授奥登尼博生活在一起。当安稳的社会秩序被打破时,妹俩惺惺相惜,彼此宽慰,“患难见真情”的立意令人动容。在《廷巴克图》中,住在沙漠边缘的Kidane 一家坦诚相待,彼此分享喜悦。一直以来,Kidane 努力维护家庭的稳定,家庭温馨的氛围以及亲密的情谊是观众很容易就能感受到的,家人间的爱意与忠诚是小镇中不多见的一抹亮。
    贪婪的人性显示出世界的丑恶与残酷,即便如此,人性的良善依然不会被遮蔽。不论是《半轮黄日》里妹间的深情厚谊、亲密爱人的彼此宽恕,还是《廷巴克图》里Kidane与妻女诚恳相待、相互依靠以及家庭本位的意识,都显示出人物企图主宰命运、把握人生的强烈愿望。人应该彼此友爱,遵从天性;生而为人,不失性灵。
    二、恐惧黑暗的人物像
    除了讲述影片主人公的故事,两位导演还把镜头对准了同样在动荡环境里艰难求生的人们,这一系列的人物像共同反映了民众对黑暗的恐惧与挣扎,具有普遍的意义。
    影片《半轮黄日》中的人物横跨尼日利亚各个社会阶层,从乡下男仆到大学教授,再到富家千金,围绕在凯内内、奥兰娜妹俩周围的亲朋好友、同事邻居以及众多不曾谋面的同胞们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腼腆而痴情的英国记者理查德在社会陷入动荡后及时报道现况,并开展救援行动;高级知识分子在小范围的沙龙上不断谈论民族安宁的重要性;奥登尼博的男仆在大街上被抓上军车,直接上前线参战;还有固执己见、性格开朗的乡下母亲,仓皇奔逃、流离失所的民众等,他们走到哪里,黑暗的阴影就蔓延到哪里,众多人物缠绕在一起,汇成一股祈求黎明到来的强大力量。在讲述Kidane 一家的故事之外,《廷巴克图》的导演还把镜头对准了同样在廷巴克图艰难生存的人,为观众展现了在黑暗气氛下廷巴克图居民普遍的生活状态。Kidane 一家安宁的日子只是一种铺垫,与城里的气氛截然相反。开汽车的外来分子对居民的出行、着装、音乐有严格的要求,面对街道上走来走去的陌生人,有的居民默默忍受,有的则奋起反抗。比如,有几个爱唱歌的青年男女,因为禁令,他们只能在私下聚会,悠扬的琴声伴随着美妙的歌声飘扬在寂静的夜空,那种热情让人觉得生活本该如此。然而他们很快被捕,遭受了鞭刑八十的惩罚。女人在受刑时一边挨打,一边流泪唱歌,她眼里的坚定不屈震撼人心。再如,未婚同居的一对男女以通奸罪被处以石刑,两人被活埋至颈,男人亲眼看着恋人被石头砸死,然后自己也死于石
刑。还有在沙漠里奔跑着踢足球的孩子们,他们凭借想象认真踢球的场面令人动容。此外,举止夸张的女巫心心念念她的大公鸡,身后是拖在地上的长长的裙摆。她肆意妄为,在城里四处游走。这个女人是一个另类,她的存在传达出女人本应如此的自由观念。
    两部影片虽然都有男女主人公,但更多的是一系列受到压迫、内心恐惧的人物像。他们通过各种方式去表达一种无言的反抗,即便被卷入混乱的旋涡,无法主导自己的生活,依然在世界的尽头呼唤着自由的到来。
    三、绝望与希望交织的叙述模式
    电影《廷巴克图》与《半轮黄日》彰显的都是人性与爱的主题。在两部电影的叙述中,绝望与希望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绝望伴随着伤害扑面而来,反抗则暗含着希望,而故事最终的前路不明引发了再一次的绝望。“绝望——希望——绝望”,双重绝望的转变使得影片具有持久的艺术魅力。
    (一)绝望:受害者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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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中个人的绝望是从失去自由开始的,他们被迫卷入莫名的审判,成为受害者。陌生的恐惧感时刻环绕在周围,意外事件带走了生命与希望,家人分离、阴阳相隔成了最常见的景象。
    《廷巴克图》的一开始是一场追逐戏:追逐者的声与沙漠中奔跑的受害者形成了巨大的张力,绝望
的情绪弥漫在城镇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被困在一个不能载歌载舞、手舞足蹈的悲哀之城,大家都是精神上的受害者,有苦难言,于是沉默的大多数默默地忍受着苦难。《半轮黄日》里,普通民众也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摧残。人们的心理创伤不断加深,与众不同的独特性会被排斥。困难考验着人类的感情,在增强大众的承受能力的同时,也使人中弥漫着对现状的不满情绪。从“半轮黄日”这个片名就可以看出“进击,不断进击”以及向绝望反抗,在绝望中前进的积极意志。以凯内内、奥兰娜妹为代表的人民从未放弃对和平、美好的生活的追求,他们尽力维持工厂的运作,调查战况,参加救援活动,教孩子们认字,在各自的岗位上竭力挽救岌岌可危的社会。黄浪静认为“创伤叙述以及女性以联合的方式应对创伤的经历”表明了电影的原著小说的作者对尼日利亚乃至非洲人民走出困境的人文关怀,的确,观众在体会许多受害者的内心悲鸣时,也能看到少数反抗的身影,在绝望中生出一丝希望。
    (二)再度绝望:世界的尽头
    不屈的灵魂可以反抗绝望,产生希望的火苗,但是现实却依旧没有得到改善,破碎的山河还是会令人陷入绝望,又一个悲伤的故事开始了。
    从《廷巴克图》的结尾部分我们可以发现,导演为观众呈现的仍然是一个绝望的世界:面对迫害,当地居民几乎无能为力。Kidane 一家团圆无望,女儿高举着手机搜寻信号,可是铃声不会响起;观众想象中惊心动魄的下留人,或者是刑场救人的意外事件也没有发生。夫妻二人被击中摔倒在地,不明真
相的女儿在金黄的沙漠上奔跑,摔倒之后又爬起来,继续奔跑,好像她的终点在世界的尽头,影片到此结束。
    《半轮黄日》也是如此,战争像一场龙卷风呼啸而过,迅疾且有极大的杀伤力。同样,影片的结尾,混乱的现状看似结束了,但导演并没有给我们一个阳光明媚或曙光即将来临的充满希望的未来之路。理查德驱车寻失踪的妻子凯内内,观众和他一样焦虑不安,透过车窗可以看见不远处残破的房舍,还有拥挤混乱的道路。前方的天空依旧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无力的绝望感再度袭来,一切又恢复了未知的状态。
    四、结语
    张勇谈到了非洲导演作为文化两栖人的身份叙事问题,很多非洲导演的国籍与其出生地和居住地并不一致,这影响了大众对于非洲电影的认识与想象。《廷巴克图》不论是沙漠、服装还是音乐都透露出浓郁的非洲风情,以家庭为中心、行事冲动、不会隐忍的Kidane 在一定程度上是以西方文化为中心展开的一次非洲想象,非洲本土的现实状况及民众的心理特质是否得到了真切的反映,答案不得而知。
    有人说,战争文学是隆隆炮火中惊惧的鸟叫声。长久以来的心理创伤是难以愈合的,无论影片给出什么样的结局,这个现实都是无法改变的。个体生活的圆满绝不能涵盖更大范围的失落情绪,即便如此,依然有人在世界的尽头呼唤着自由以及幸福生活来临的那一天。这两部电影在叙述中都表达了对非洲民
众的人文关怀,但也只是有限的关怀。影片中的奥兰娜等人是否走出了创伤,我们不得而知,电影开放性的结局在暗示我们,前方依旧会有黑暗,而非洲这个民族要想走出历史的阴影与创伤,仍然有很长一段路。
    参考文献:
    [1]  纪嘉莹. 共同的历史,分裂的记忆[D]. 吉林大学,2018.
    [2]  黄浪静.《紫木槿》与《半轮黄日》中的创伤主题[D]. 华侨大学,2018.
    [3]  张勇.“电影节的魅惑”——西方电影节与非洲电影的文化身份研究[J]. 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5(5).
    [4]  王富仁. 战争记忆与战争文学[J]. 河北学刊,2005(9).
    作 者: 梁恋,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赵斌 E-mail:mzxszb@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