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青
  睡吧,不要想入非非,蠢蠢欲动。太累了,确实太累了,睡觉最为重要。
  真是自相矛盾,我不相信这是在自言自语,会不会存在我与另一个我,但确实存在此一时的我与彼一时的我,我无法阻止它们对话,这又怎么可能呢?
  女人的身子轻轻地移过来,她的大腿慢慢地爬上了我的大腿,我一下子想到了性,想到了快感,以及自己有些慷懒的生殖器。这时候,我就想太晚了,确实太晚了,还是睡吧,只有睡觉最为重要。虽然这似乎已经到了无法拒绝的地步,但我确实太累了,一切就留给想象吧!比如公布在网上的女星的姣美的照片,比如她的浓密的阴毛,比如艺术片中各种激情的动作,就留着想象吧,确实,太累了。
  吃过饭我陪孩子做功课,她将十四减八算成了八,呵——就等于八吧!我也有时搞不清这样的算式。我知道老师会打叉的,其实打了叉又有什么紧要呢!但我还是让她重新算了一遍,将正确答案填上了。老师们安排她们做墙报,要让她们画春天,要求一春天的词,一些春
天的彩,仿佛春天来了,但春天将它的语言和衣服丢了,非要让孩子们到,仿佛春天的衣服彩是孩子涂上去的一样。孩子说她不到,我说我们到外面去吧!柳树发芽了,“发芽”算不算春天的一个词?不算!老师说要像“万紫千红”这样的。这真让我为难。这时窗外突然刮起了沙尘暴,我说“沙尘暴”算不算春天的一个词?她说不算!于是我们又想了很久,外面开始下起了雨加雪。我说,雨加雪算不算春天的一个词,她说不算!她最后一次说不算的时候,眼泪就出来了。于是,我们只好开始在水彩笔里春天的彩,我到了灰,我说这是春天天空的彩,她说不是,但她又不到合适的。我说你白天看看再行吧,她说不行。现在天黑了,我也记不清白天的天是什么彩了,我看到她摸了摸蓝的那一支,但没有拿出来。接着我拿出了一支绿的笔,我说这是春天草的彩,她勉强同意了。接着我们开始画画,我让她画,她说她不会,特别为难和伤心,似乎她的不会是我的原因。为了不使她的眼泪流出来,我只好依据我的印象替她画。我画了燕子,画了柳树,画了小河,画了红花与绿草,画了矮矮的房子,画好房子后,她不愿意了,说没有那么矮的房子,要画楼房,于是我只好把房子加高,我画一层,她画一层,她画一层,我再画一层,我们画了好长时间,才将房子画到了云层里。这时我就累了,孩子只打了一个呵欠就睡在了我的怀中。
  睡吧,让孩子睡吧,管什么十四减八等于八,管什么春天的彩,管什么她钢琴课,管什
么将来的前途,睡吧,现在睡觉最为重要。
  女人的指尖轻轻的在我身上画圈,多么锋利的指尖,让我的皮肤火辣辣的,有点爱情的味道。哈,一提爱情,我突然就笑了,我没有力气笑的,但我还是笑了,这里面是有一些沮丧。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女人的正在听MP3,那是一首十分凄凉的歌,我第一次听这首歌时就被深深地打动了。我只记住了其中的几句歌词:“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我在网上搜了好长时间,才到这首歌,原来是一首《白狐》,一只修行千年的白狐,一只等待千年的白狐,一只多情的白狐,一只为了报答临别前一顾而想为他跳最后一支舞的白狐,一只最后懂得了海誓山盟都化作虚无的白狐……真是让人悲哀。这时,我听到我的内心深处又笑了一声。我想到了那些在公众面前激吻的富商与明星,那些要高调表示爱恋的手挽手,我就忍俊不禁。嘿嘿!这时,女人的耳机已经滑落了,她有些娇怯微喘。我想象她要大呼小叫,就如同隔壁出租屋里夜深人静时的大呼小叫,让人难以置信的大呼小叫!那天我出门碰上了那个男人,真是瘦弱极了,走起路来有些飘忽,我希望碰上那个女人,那个有些夸张的女人,但一直没有碰上。确实,我对对那个瘦弱的单身男人能力产生怀疑,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的大呼小叫也产生怀疑。这些都不真实,不如办公室里股票小幅的上涨那种低声地惊叫显的真实,不如那些慈善公益活动中捐资者慈眉善目
的表演逼真。
  睡吧,太累了,我已经被疑固了一般,似乎还有一点儿欲望,也如风中的残烛。
  这时我又闻到了她头发上的味道,这个味道太熟悉了,让人产生厌倦,这不由得让我想入非非。早上碰到了一个女人,很是漂亮,有一点儿惊心动魄,她高耸着胸迎面走过了,我本来是要躲闪的,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这样做,我注意到她的睫毛上翘,目光逼人,有一种炫示的自信,她的面庞清秀白皙,鼻尖上有一颗小小的雀斑,更显得可爱迷人,从她的脸上,我突然注意到早上的太阳,啊!多么美好的阳光,让我忽然感到了年轻。当我的目光游移到她的美丽的短裙时,我忽然惊慌了起来,这倒不是她修长的腿,婀娜的步子,而是她身后的裙摆不小心卷进了裙腰,半遮半掩的让她长筒袜下的屁股显得沟壑分明、性感迷人。她也许在这条路上走了好久,也一定感知到别人异样的目光,一定认为自己精心的打扮取得了意外的惊喜。我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路过,都没有提醒一下她呢!真是好笑,她像一只开了屏的美丽的孔雀那样骄傲,却没想到在开屏的时候……我还是提醒了她,我哎——了一声,并用手指了指她的屁股,她一回头,我的手指就如同做了什么下流的动作一样,或者碰上了她的屁股一下,紧张而下意识的收了起来,她突然意识到并发现了裙子的难堪处,顺手
就拉了下来,她并没有感谢我,似乎没有大的惊慌失措,她的动作有些轻描淡写,转身的瞬间似乎在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是呀,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即使裸了屁股也没什么。她走过去了,我就忘记了她的脸,忘记了她脸上美好的太阳光,忘记了早上的清爽,忘记了这是一个特别的早晨。但为什么,她的屁股还在我的眼前晃呢?
  女人用她有双腿紧紧地夹住了我的大腿,她的手轻轻地向下,向下移动。接下来我想会有一个惊心动魄的相撞,是的,她会突然间点燃我,擦亮我,让我心旌摇荡,我有些担心这个相撞,这让我想到下班时的那一次虚惊。在那个小商店门口,在晕黄的夕阳下,在纷乱的人流里,我差点与一个女人相撞。哈,又是女人?!其实,这有什么奇怪的呢?这个世界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你不是与男人相撞就是和女人相撞。对了,我忘了当时自己在想什么,目光在哪儿,同样,那个女人也一定记不清楚自己的心与目光当时在做什么。我注意到她的手中提了一些菜,有一只萝卜,几颗青菜,好像还有几根葱,从着装看也有一点时髦。我分不清她是不是我早上碰到的那个女人,因为我只记下了那个女人的屁股,虽然天底下相像的面容不多,但相像的屁股太多了,再说,就是早上的那个女人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那个女人下意识地躲过了我的肩膀,并在我回头时打量了一下我,那样子似乎在辨认我是不是她认识的人,但她的目光实在让我失望!我多么希望她流露出一丝惊讶,那怕是不悦或怨恨也好,可
不想睡歌词
让我吃惊的是她的表情中我似乎是一个电线杆子,或者压根就不存在一样。我不清楚她心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揪着,无暇顾及与一个陌生人相撞的事。她的面容有些憔悴,描画好的眼影是不是出汗的原因,影影绰绰地褪出了眼睑,让眼睛裸露了出来,显得醒目而滑稽。但她丝毫也没有觉察,其实觉察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庆幸的是我们没有相撞,其实相撞了也没有关系。有一次,我在商场闲逛,就有一个女子背着身拉同伴的手时拉住了我的手,还催我快走,等她反应过来时,回过头也是若无其事地放了手,目光也与这位女人一样。我不知道她心里头是不是也有什么重要的事揪着呢!只是我的手半天似乎还被人抓着一样。
  最终女人的手还是没有与我的隐密处相撞,她的手在抚到我的肚脐时就停下来了,同时她的双腿就松驰了下来,看来她太累了,没有精力再往下摸,其实只有几寸的距离,只要稍微用一点力,就有可能点燃我,但这时候,突然就没有力气,情绪突然就死了,就倒塌了。我听到了她轻盈的鼻息,她睡着了,是的。睡吧,虽然激情半途而废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还要上班,睡吧,还是早早的睡吧,睡吧,只有睡觉才是重要的。
  这时,我感觉我也睡着了,但确实有另一个我还醒着。
  我感到自己是在一间房子还是一辆车中,慢慢地游走。外面没有太阳,也不是黑夜,似乎
是傍晚或者早晨。其实,这些东西在梦中很难确定,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在城市,虽然这也有一点儿恍惚,但我还是这样认为,这是落满白雪、行人稀少的城市。我的身后是这个城市最富有而糜乱的地方,一座座别墅静穆着,让人想到了安静优美的墓地,这种想法让我感到了悲哀。不远处几只狼狗,它们急切地四下张望,眦牙裂嘴,似乎在自言自语,或者像练习唱歌者在打口腔,又似乎在笑,红红的舌头亮亮闪闪地,像阴森的笑,比发怒更显得恐怖。它们黑黑的结实的背,显得那么温和,还有矫健的四肢,这些与狰狞的面目是多么大的反差,让我不敢联系。它们没有相互追逐嬉戏,也没有厮咬狂吠、打滚撒野。它们走几步又停下来,伫立在雪中四处张望,偶尔低下头嗅一下被白雪覆盖的地面。我有些琢磨不清它们的情绪与想法,只是有一点儿担心,担心路上行人的安全,好在我注意到路上只有一辆辆车,或者是一些游移奔跑的房子,这会让这些狼狗的牙齿感到无奈。有一只狼狗向我望过来,让我下意识地一阵紧张,透过窗玻璃我看到了这只狗的眼里头满是忧郁和迷惘。另外几只不安的狗,它们似乎被浑身滋生的力量与欲望弄得不知所措。它们到底要干什么、从哪儿来的?这时我想到了这些狗的主人,也许他们正在身后这些别墅里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呢!
  这时,另一个我突然就醒了过来,嗨!这有什么重要的呢,睡吧,不要再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