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近世书&'学研* ”专,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近世34文学文献整理和研究"（19ZDA275）的阶段性成果。① ［清］屈大均著，陈永正等校笺：《屈大均诗词编年校笺》，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511页。② ［清］屈大均著，陈永正等校笺：《屈大均诗词编年校笺》，第526页。
吴咏絮
内容提要：哀怨起骚人，清初岭南遗民文艺创作的一个突出特点是对屈骚文脉的继承 和发扬光大。以番禺屈氏为“南屈”后裔的屈大均，继承了“善鸟香草以配忠贞”的屈骚传统， 提出了“楚人善怨”的诗学命题，在对香草嘉木的描画和题咏中寓托了历经国变的幽人节士 的“忠爱”品质与“哀怨”情思。当时的朋友 ，与屈大 的
壤、和陈子升等一批岭南遗民，在以兰 为表对象的文人 画 题咏中 幽怨而清贞的情 一时岭南遗民的 画题画诗，
幽 ， 幽寂清冷的
遗物 许廷铿，了屈 的 人“幽 中”的人 与和t ”的人 ，与 的兰 画
题咏 出 的 与关键词：清 岭南遗民 诗画创作 屈骚文
哀怨起骚人，出生于崇祯三年（1630）的屈大均，未至弱冠已受战乱之祸，经历国家破亡、业师被 磔、与亲友生离死别种种变故，于是或长歌当哭，或幽怨深长。从顺治十四年（1657）秋逾岭北上，至 康熙八年（1669）南归番禺，他两次北上谋划反清活动而身陷险境，完全绝
家，番禺的 ；次年与书画家尹源进相移家 ，
的 生活。他北的歌， 之， ，与 归
的 画，于 、屈骚
的 境， 年 、 亲与
未酬、国 的 。康熙八年、 年 ，屈大均 的 屈骚 ， 怨
人之，屈骚 人怨”的。熙年（1670），他 草堂感的组里，叙说南归困顿不堪的生活：贫贱辛劳、漂泊不定之苦，计养亲、娱亲之痛，人情浇薄之愤，国家破亡、功 业难成之悲；并 半生 侠误， 逸民真
的一生做 了总结。① 失 归 之时，与他最投意合的继室王华姜的突然病，使他感到极度悲伤，种种苦痛悲愁结于而无处倾泻的孤 独寂寞，凝结成无限感伤的深沉调。其《哭华姜 达一百首，其一曰：
频年失志卧林丘，正赖佳人慰四愁。欲写三闾哀怨曲，今无丽玉引箜篌。②
清初岭南遗民诗画创作+续的屈骚文脉
以为自己是楚人苗裔的屈大均，以“三闾哀怨故曲”代指屈骚作品，他有着屈原式的“一往情深”和执著激烈的性格，故比一般人更强烈地感受到易代之际士人失志之“怨”情的生发。在北游期间，他曾拜在著名的遗民僧觉浪道盛门下，对屈原的理解深受道盛《三子会宗论》的影响，信服道盛提出的“屈原怨”的_①之以道盛子的是，他番禺屈氏为“南屈”一脉，是屈原在岭南的后裔，有着厚的屈骚情_
屈大均在《》：“慨自以来，士哀怨，有_以为，，是骚，代，有感，一一，故子为
社，以_”②因在生浪游均屈原有的，屈大均对屈骚着“忠”怨”的烈情感，之，有一的。他在《壬子作》/哀怨，三闾曲”;《拜三闾大》云/苗裔，秋哀怨传”;《广陵篇赠别吴鹿园》云“哀怨犹性情，荒淫未吴风俗”;《赋得摇落深知宋玉悲》其二云“三闾哀怨，南荒淫总寓辞”，_③在屈大均看，屈骚哀怨之情的表出与“美人”的文学意象可分割。他说“一代离忧写未央，无穷芳在文章”“好只知女，微辞得大夫深”“《离骚》好，《九章》怨叹”④，他像“其志洁，故称物芳”的屈原一样，借花的相之美表征一己之“忠”与“怨”的高洁品格。
归隐番禺之后，以梅、兰、菊、荷、松、竹、橘嘉木为画题材的创作，构成屈大均文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他的这类作品往往对木相姿态之生动描，传清高品格和“芳洁”精神_如其《风兰》
不必资泥土，空中出紫茎。花开知举子，叶吐解催生。风露能为命，芬芳＞用名。真兰唯此种，不与蕙同荣。⑤
宋末元初郑肖所画兰花，疏花疏，无根无土，的笔墨间，使兰花成为遗民文代表性的意象之一；倪瓒有“泪泉和写《离骚》”之誉。屈大均在《二史堂》《三外野人》自己“，文南”“人南”，⑥他对兰“，出”“风为，芳名”的描，得郑肖画兰之_
屈大均人画兰，《写兰》诗“，写出兰有兰，清”⑦，可知他重以写意表兰兰的姿态，画出之清，兰诗相一的幽独清寒之美意境的创构。屈大均又有《画兰行》一，称“兰竹精”，诗曰：
①参宋健:《〈三子会宗论〉中的遗民思想论析》，《中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5期；宋健:《论道盛弟子对
—以方以智、钱澄之、屈大均为中心》，《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1期。
〈三子会宗论〉的再阐释—
②欧初、王贵忱主编:《屈大均全集》（第四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年，第323页。
③［清］屈大均著，陈永正等校笺：《屈大均诗词编年校笺》，第559、654、733、774、1342、1342页。
④［清］屈大均著，陈永正等校笺：《屈大均诗词编年校笺》，第1342、1343、1631页。
⑤［清］屈大均著，陈永正等校笺：《屈大均诗词编年校笺》，第1712页。
⑥欧初、王贵忱主编:《屈大均全集》（第三册），第320、209页。
⑦［清］屈大均著，陈永正等校笺：《屈大均诗词编年校笺》，第1772页。
盟监%醫"（於丈"爭発文-二"二一年第一期
张公画鹰胜画马，兰竹尤精知者寡。兰师乃是程六无，竹亦仲昭始能写。写成辄乞我题诗，墨花如雨争淋漓。我欲学兰兰不就，馨香难寄所相思。多日湘累音响绝，紫茎绿叶无人说。枝枝画出亦《离骚》，彷佛潇湘见风雪。兰膏细共露华滴，兰芽乱向春泥茁。稚兰一箭五
十花，罗人花多人疑是蕙草，花乃是兰葩。为兰，兰蕙繇来本一身。画手写多休写少，一花即是一幽人。①
屈大均在这首题画诗里称赞的张穆，是清初岭南的著名诗人画家，除写诗外，还以擅画鹰马和兰竹
闻名。该诗写于康熙二十年（1681），此时三藩之乱即将结束，清廷在南方的统治日渐稳固，与屈大均
交往甚密的朱彝尊、李因笃等亦已被迫改节仕清。屈大均在《广东新语•草语兰，以之兰之②，人疑是草，乃是真兰葩”；下段语意，兰草，画写写，即是一幽人”；被、美人
之意，兰画与是时与
情的写。张穆在人画之，密；清人，写竹③，张穆之诗这称赞之，画之画。”④张穆鹰马画是之，画兰郑，是国家破亡之后无寄托段孤愁。由其兰竹画与诗相类，喜用简淡清旷意，以野清逸之气取胜，可知其确属山人隐路。
藏北京宫博物院张穆《兰石图》，以枯浓撇，湿淡写，窄而瘦，长短间杂，长边缘略带飞白，尤显挺拔飘逸；再以淡皴擦、微加点染，出山石量块；画面片石丛，天真烂，富劲逸清新之。屈大均在清初岭南诸家画品时穆之画鹰及兰竹亦善。若写山水者彭伯时、赖白水、英白石，卉者赵裕子，兰者，竹者、，时。”⑤以张穆擅画兰，在清初画家写兰草、启运写竹独擅胜场。此数人，启运真迹今已罕见；兰竹石图广博物藏。由此及画兰，因首兰年郑南，节孤清，飞人间称⑥，可知写兰郑，画兰草是节与“孤清⑦，其与此岭南其兰竹诗画是相。
①［清］屈大均著，陈永正等校笺：《屈大均诗词编年校笺》，第873页°
②欧初、王贵忱主编:《屈大均全集》（第三册），第636~638页。
③中山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所编:《全粤诗》（二十一册），岭南美术出版社,2017年，第522页。
④［清］曾灿：《六松堂集》，《清代诗文集汇编》第98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81页。
⑤屈大均：《广东新语•艺语》，见《屈大均全集》（第四册），第331页。
⑥《明清广东法书》，广东省博物馆、广州市美术馆、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合办展览专刊，1981年，第49、184页。
⑦此卷为顺治十四年（1657）朱彝尊游岭南时杨昌文为其所绘。杨氏于此卷中对笔墨的运用、对兰竹风中摇曳之姿和清的把握确已臻神化之境。朱万章《明清广东画史研究》评曰：“该图所画乃山野中不同形态的兰花，分别画出兰的撇叶倒垂、两丛交互、孤芳自哨及虽与杂草为伍实则卓尔不的种种形态。这些兰花中，也有一株如郑思肖所画之画兰不的形态，出一个明代的。所绘，正中所言，，，盖时，的兰，正所，的。在技法上，山法，兰折叶均柔韧有力，用墨则叶浓花淡，前叶浓而后叶淡，且疏密有致，留有一定空间，意到而笔未到。地坡杂以小草，倒垂一两根翠衬出兰。观，一清逸之气跃然纸上。”（岭南美术出版社，2010年，第69~71页）
清初岭南遗民诗画创作，续的屈骚文脉
广东隶书大家林直勉认为张穆“所作树石类以严谨之笔出之，如作书然，独写兰则俊逸绝尘也。较之郑板
桥，觉其行笔不免迹象矣”①，批评他的兰画虽无树石的工谨之弊，然较郑板桥等当时名家，尚未完全脱略笔墨形迹。那时善写兰竹的岭南遗民，还有隐居于顺德龙江一带的薛始亨、彭、等书画家。
薛始亨（1617—1686，剑公，为明诸，曾与屈大均同于
，与屈大、、张穆、等。他名，出，剑，，家；然之大，，，时绝，与
的隐F他的有的屈：.民，
屈。，J.怅怅，"忧其集。就日史以相占，决吉凶之所域。”“.颠沛无成，志折磨未损。”“揽娃8以珍，搴申椒以。岂独之不幸，固天命之靡常。”②据《广东丛书》中《蒯纟侯馆十一草》附传，薛始亨隐居以山水琴书娱，于酣饮时常拔剑起舞，舞罢又歌,“空山无人，喻而已”，且“乘醉作竹石，有奇气，然不肯为人作，当道每欲致之不可，欲就见则遁走深山”③，竹石画纯是他个性的抒写，以此清远奇特之涵摄客观物象，遂使映现于纸面的兰竹亦有一股清逸奇古之气。画竹赠剑公薛始亨所画竹
何人操不律，种就此林於。不异琅/，犹然篆隶书。纸光依本质，壁影荫吾庐。总觉非时尚，高贤来伴余。④
》“薛始亨画作”，其所薛氏写兰竹石十叶，以屈大独石一帧，虽“皆墨不，奇逸”，首有“幽贞”二字行书，有澹释、。画的册有隶书：“右剑画，日澹公，之，石、竹、、兰，如F 公然其首，其。，不。”⑤然是
把竹、兰等画作为的
明隐居不仕、自称“龙江村猱”的彭睿堆以“筋节皆”的“竹”草书擅名⑥，其《竹石（广东物馆以书，写出竹的。的墨竹首》其，于画中写竹的之
①张穆《马图》题跋，笔者于2019年8月14日见于东莞可园博物馆藏副本。原作于2013年经广东精诚所至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被拍卖。
②［清］薛始亨:《VW馆十一草》，《丛书集成续编》第189册，新文丰出版公司，1988年，第716页。
③［清］薛始亨:《蒯W馆十一草》，第711页。
④中山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所编:《全粤诗》（二十一册），第110页。
⑤邓编：］文：》，广东出版，2015年，第463页。
⑥编衍增补，”锡点：《岭南画\，广东出版2011年，第44~45页。陈永正《岭南书法
出：“他以书法入画，又以画法入书……竹本的书法，洒脱劲健，以筋节骨力见胜，体势变化多端，狂放恣肆而又不失一股清于者°”（广东出版1994年，第63页）
盟监%醫"（於丈"爭発文-二"二一年第一期
苍干欹斜折复萌，小枝时作怒龙形。萧然自写凌霜节，不待他人纪汗青。①
这些以竹为表现对象的诗画，或写孤芳直节，或写疏丛俯仰，然皆强调其“肝肺槎B”之诗意，具有鲜明的疏野清逸之审美倾向。清初二三十年间，遁迹［林而不能忘世的明遗民，往往挣扎于时移世易下的人生选择，经受着极深的精神苦痛；在他们笔下象征隐逸的，着清的。而，经冬不凋的猗猗翠竹更具坚劲贞直的审美，而能遗民精神的。
年隐之竹，有“竹，”之句②R他的竹（二其二说:>，深。芳，R为杖，时R节，一。”③竹：：，林。，
浓。”④都对骚人的这种坚韧而美的现出明显的喜爱之情。在《画竹F说：
竹，一名冬生草。竹与梅皆得一阳初复之气最先，故梅花于冬至，竹萌于冬至。梅者，卩日木，故冬至时，以地中火足而花；竹，阳草，故冬至时，以地中雷动而萌。梅之花为众木之所资始，竹之萌为众草之所资始，于草木之所资始，可以见乾之元矣。然见之以辞系之，不如以笔图之，愈可形容刚长之妙。严子止峰善画竹，其笔如春雷初复于地中而为苞笋，继大壮于天，而为竹。苞笋为释龙而然，其怒而中节［竹为而，其喜而中节。其怒，为《乾》之元所生，其，为《乾》之亨所。严子之画竹，画竹，所以图，人见以为竹，且画之竹；吾见以为《易》，且非图之《易》。噫嘻！竹乎？易乎？以为竹，竹不受也；
以为，不受也。不受者，必其受者。⑤
以阴阳五行解释竹子的性类，认为冬至时阳气初动，竹笋已先萌于，故竹为阳草，乃是“乾”卦的象喻，可以征君子自强不息的健精神与和平贞正的性R严止峰画竹时，仿佛以笔演着竹子萌发生长的过程，笔飞舞间竹笋蓬勃壮大，抽长竿，攒成枝R在《送严止峰：“尔有潇湘竹，枝枝赠人。”⑥用笔画竹子的形象，尤能现其挺拔之美，严氏画竹能以书法用笔竹子的美善性，遂令观者由见其葱茏夭矫之姿得到喜怒哀乐发而节之艺道圆融的审美体验。
在《怀沙亭铭三书和，由《三子：以怨致中和”的向前更，认为是“得之正”“中和自尽”的“天儒”“骚圣”；二十五篇乃“以诗道”，
①陈荆鸿笺释，陈永正补订，李永新点校:《陈恭尹诗笺校》，广东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637页。
②［清］屈大均著，陈永正等校笺：《屈大均诗词编年校笺》，第956页。
③［清］屈大均著，陈永正等校笺：《屈大均诗词编年校笺》，第1550页。
④［清］屈大均著，陈永正等校笺：《屈大均诗词编年校笺》，第1825页。
⑤欧初、王贵忱主编:《屈大均全集》（第三册），第130~131页。
⑥按，屈大均《送严止峰》:“尔有潇湘竹，枝枝写赠人。分予慈孝笋，散作一林春。去及朱明节，归娱白发亲。苍苍秦驻月，新。”（［清］屈大均著，陈永正等校笺：《屈大均诗词编年校笺》，第1050页）又，陈恭尹有《送严止峰归拜双亲寿》:“海上浮蓬岛，遥遥到惠阳。君寻三秀草，归奉万年觞。崖石铭应遍，天鸡听未忘。故滩垂钓地，老脚为谁长。”（陈荆鸿笺释，陈永正，李永新校:《陈恭尹诗笺校》，第74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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