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川第一次和中国导演合作,是参与姜文导演的《鬼子来了》。但是,一开始香川极不适应。香川说,日本导演的工作很有计划性,非常规范,有详细的分镜头剧本,像按照说明书一般来拍摄电影;而中国导演随意性很强,拍到哪里是哪里。日本导演喜欢走近路,中国导演喜欢走远路。香川在《鬼子来了》剧组一呆就是整整半年。而《鬼子来了》最后完成花了两年的时间。有一件事情香川印象非常深刻,姜文日复一日漫无尽头地拍片,投资方的资金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投资方不得不姜文谈了一次话。等到再开机的时候,姜文的工作方法发生了变化,明显开始有的放矢地进行拍摄了。
  说到《鬼子来了》和姜文,香川明显兴奋起来:“日本民族是一个被动的民族,日本人是没有主张的人,往往被状态所左右,二战也和这种民族性有关。很多日本人是被迫上了战场,他们外表流露的和内心所想的并不一样,他们其实并不愿意当兵,也不愿意为天皇去送死,但是他们什么都不敢说,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做给别人看,于是就像演戏一样,投入进了角之中。花屋小三郎就是这样的人,当兵的时候努力打仗,剥了皮就是农民。姜文看透了日本民族的性格并且表现了出来,我觉得这就是姜文的才华所在。”
  在《鬼子来了》开始拍摄前,姜文就说,我的这部电影一定会在戛纳获奖!香川到了拍摄现场,看见已经搭好的布景,心中暗自赞同姜文的说法,因为香川“已经感受到了土地伟大的力
量”。
  姜文在演员的使用和调度上的安排,也让香川十分佩服。在影片中饰演日军队长的演员本身就是日本右翼,而香川本人和他扮演的花屋小三郎一样,也为状况所左右。姜文在拍摄现场并不告诉香川具体的拍摄计划、进度和拍摄结束的时间,加之语言和文化的隔膜,香川日渐烦躁和不满,不知不觉中向他扮演的花屋小三郎的角靠近,花屋小三郎在影片中经常发火,几乎就是香川当时心境的自然流露。“姜文其实心里很清楚,早就有所计划,他让演员在现实中生活在和电影完全一样的环境里面,他从上面看着我们,早就看穿了我们的想法,什么都在他的手心里面。”
  直到戛纳电影节上,香川照之才看到《鬼子来了》,香川说,《鬼子来了》不是一般好的电影,而是一部伟大的电影。
  花屋小三郎盛怒的场面经常引来观众的大笑,香川暗自思忖:原来姜文拍的是一部喜剧片。但是看到影片的后半部分,香川感到的是影片的震撼力,他想起姜文说过的一句话:我的电影会让世界震惊。“姜文说到也做到了。作为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姜文,对已经过去了50年的战争能有这样深刻的认识,确实很了不起。所以说姜文是一个伟大的导演!”
  香川照之后来将他在《鬼子来了》剧组的笔记,整理成书,书名就叫《中国魅录》,其中
生动详尽地记录了他和中国电影人合作的经历。
  从1991年开始从影的香川照之毕业于东京大学,学的是社会心理学专业。由于受到都是职业演员的父母的影响,香川投身演艺事业。说起自己演过的角,香川毫不犹豫地说,《鬼子来了》中的花屋小三郎,还有《暖》中的哑巴。香川颇为感慨:我演了这么多角,最满意的还是在中国电影中演的这两个角。
 综述:日本公众及媒体如何看《鬼子来了》 

2002年07月01日15:52 南方都市报
6月27日,天津《每日新报》采访了日本朝日新闻中国总局记者村上太辉夫,报道了姜文的影片《鬼子来了》在日本公映的情况。报道把“姜文曾多次前往”作为重点,于是满城风雨挥之即来。
  本期《一种关注》意图梳理《鬼子来了》在日本公映后里里外外的种种声音。为此,本报特别邀请了对日本电影颇熟悉的元曲女士收集并翻译了日本公众、影评人及媒体对这部 
电影的反应。日本媒体在报道中提及姜文去写的原文均以黑体字标明,我们不妨将它看作对姜文去的一种意见。(虞晓毅)
  观众声音:
  我想,对于一部电影来说,所谓普通观众对它的反映最是真实生动。我们摘要了一些日本网友对于《鬼子来了》的反映。在“映画生活BBS”,网友可以对电影投票打分并给出打分理由(在这里给这个电影打5颗星的观众竟然在6成以上,而打4颗星的观众则有四分之一),而这个网站也有些“日本imdb”的意思。“映画批评空间BBS”是日本人气最旺的电影论坛之一,来自这里的评论也因为坛友众多而各具特。
  激赏:
  鬼子来了!鬼子是日本人,还是所有人其实都是“鬼子”?你自己是否也是?无论如何,我要为这个出自良心的电影画上五星。(SUZURI)
  无论持何种信条,无论男女老少,好像我认识的日本人都想看看这部电影。至于能否接受或者观点一致,那就是另一回事啦。既然这样,不该画五星吗?(YASU)
  电影结束后的剧院里一片混乱,还不能证明这是名作吗?(MAATSUA)
  反感:
  对日本人来说,这电影的惟一意义就是看完让你不高兴到家罢了。(水那岐)
  这电影要说的不过是一个联盟如何崩坏,以及一场预告多时才上演的杀人全记录。没什么新鲜的。(KISHI)
  我绝对不再看第二遍了!从头到尾,那个男人的脸几乎晃满了镜头的全部,然后是石子儿一样满天乱飞的中国土话,听的我实在头晕。唯一能感觉到的,战争是不是就像一个糟糕的电影那么没条理?(KAGU)
  不解:
  究竟是谁把花屋扔进麻袋里去的?酒队长那时还在作战,不会是他干的吧?(SAQI)
  冷静:
  谈论过去的事情没什么意思。重要的是,现在每个人都要感受到个人和组织间不可分割的关系。政党,公司,外务省,或者就是普通的学校社团。(TAWABA)
  说实话,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个腿受伤的国民党军人了。相比之下,那个微笑着被处死的
翻译倒让我更欣赏。(KENKEN)
   日版剧情简介:
  本来的《鬼子来了》剧情很短:一个日本兵,一个汉奸翻译,莫名其妙的被扔给了挂甲台的村民。有人想杀,有人想放,最后鬼子无人认领,村民主动把他们还给了日军。最后一夜,依旧是鬼子的日军把全村农民屠杀殆尽,当事后复仇的马大三被曾被捉去的鬼子砍下头颅,电影戛然而止。在GAGA的官方网页上,日本电影公司这样对观众介绍剧情:
  “花屋因已成被囚之身而感觉分外耻辱,他为了速死而发出的辱骂却被贪生怕死的翻译狡猾的偷换。”,“花屋放弃了当初自暴自弃的心情,感激村民照顾的同时,他提议以粮换人”,“酒厉声询问,是谁送回了花屋,他是带着武器回来的吗?一个已醉的村民安慰酒不用害怕,还拍着他的肩,一刹那间,花屋的心中有什么突然绽发了,面目扭曲的他举刀捅进了农民的身体”,“中国人说的‘鬼子’,是在对外国人的憎恶性称呼,有不好的含义。”
  媒体反响:
  《每日新闻》
  《鬼子来了》描述了日军与中国农民间奇妙的交流。故事从一个神秘的人丢下两个俘虏开始,用黑白胶片展示着属于姜文的黑幽默。本片和中国惯有的“抗日电影”不同。姜文则说,“我描绘了人类的误解与爱恨,恐怖与死亡”。
  在花屋和村民的交往中,虽然一直有幽默作陪,但紧张不安的气息亦跟随始终,并在最后得以爆发。借助马大三这个令人同情而心地善良的农民,姜文导演提出了‘当死亡逼近时,人究竟会做出何等举动?’这一针对人性的普遍提问。(井上志津)
  虽然本片存在着对日本兵的描写不尽自然,影片过长及后半部分条理略嫌不清的问题,但它无疑以自身的强大震撼深深扣击着每个人的心灵深处。我也不禁惘然失言。(胜田友已)
  因为它的冲击力,看过本片的人都难免因赞赏或排斥的态度而泾渭分明。就我而言,欣赏过后的感觉是不快的。故事首先设定了一个不可能发生的情境,而军人的极恶罪行也不过是刻板的宣传。实际上,当年的日本军队在虐杀中国人的问题上有严格的规定,而这样的作品只能让当初都深受战争灾害的日中友谊再添鸿沟。(大岛透)
拨浪鼓赵薇
  《朝日新闻》2002年4月18日
  中国最优秀的演员姜文执导的第二部作品《鬼子来了》将在4月27日于东京和大阪两地公映。这部电影以黑白胶片描述了日中战争时发生在中国农民和日军之间的遭遇和悲剧,并在2000年戛纳国际电影节上获评审团大奖。
  某夜,被装进麻袋的日本兵给扔在一个中国农村,而他一旦和农民达成某种和解,他也必定会被日本人的观念所抛弃。另一方面,农民们的爱国心和“抗日精神”也在不断膨胀,所以疯狂的行为是注定的最后结局。
  无论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这里被描述和被追问的,只不过是还原至人类本身的脆弱姿态。
  姜文在日本有许多朋友,在他看来,这些朋友都是注重礼仪和清洁的人。但在他年幼的时候,经常听长辈讲述“鬼子”的所作所为。因此,他的这部电影也可说成是一次解释这种疑惑的作业。
  姜文批评过去的中国电影粗糙的塑造日军形象的做法,为了改变这一点,他的电影取材于原日军和被征用中国人的真实故事,自己还多次到过。(村上太辉夫)
  《读卖新闻》2002年4月11日
  姜文把一个命运起伏的农民刻画得有声有,同时,香川和泽田扮演的日军角的心理也真实可信。本片导演曾经走访,在上野到原日军的军服,从原日军那里做了充分的取材准备。在影片的摄制中,姜文也经常通过和日籍演员的交流而随时改变台词。
  姜文说,“这是一部为中国人拍摄的中文电影,我强烈的期待着它能够在国内上映。”曾在中国接受过两周军事训练的香川则说,“请离开战争当事国的立场,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思考它吧。”(浜本良一)
  日本版《ELLE》
  许多日本人在观赏过本片后都觉得难以忍受,我曾经也做如是想,但当我发现导演的意图并不止于描述日军占领中国的表面题材,而是另有深意后,我才为这部电影而惊讶。看不见脸的“我”把日军和翻译扔进了乡村,由于语言的障碍,日本士兵和村民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基于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自身危险的感知,花屋破口大骂,但却被翻译巧妙的换了意思。对尊重长辈的中国人来说,把自己称作儿子有着意味深长的含义。而对于亚洲人来说,理解中国人在这里的设计可谓心领神会。
  有人说本片过于强调日军的人性一面,这种说法纯属误会。因为无法忘记大屠杀的记忆,过往的电影里屡屡见到表现这种场面的镜头,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忘记“我”是何等模样呢,与其说这是剧情,不如说是中国人对日本感情的微妙安排。但导演的意图并未实现,因为影片一出来后,由于引用了如此沉重的历史作为背景,电影再一次变成负载庶民的怨恨与悲剧的寓言,对中国人来说,这个“我”的模样大概永远无法忘怀了。(清水节)
  真实的力量
  不知道别人第一次看《鬼子》是什么时候,而去年秋天我在盗版店乱翻时老板还说没到货。实际上,《鬼子》的诞生和声名在外,都是远早于这个秋天的事情。
  1996年,姜文的北京阳光灿烂制片公司从青岛作协主席尤凤伟手里拿到了小说《生存》的电影改编权及电影拍摄权;1999年,电影尚未完成时,尤风伟和投资方之间展开的官司就成了这部影片带来的第一次风波。但关于拍摄权的争论似乎并未影响影片的摄制,2000年5月,已经在4月中旬拿到戛纳评审团大奖的姜文在记者采访时表示,这部电影已经在完成后修改了十一个月左右,而违禁参加海外影展的《鬼》片何时能得到电检局放行还遥遥无期。从这以后,《鬼子来了》就真的成了传说中的鬼子。直到2001年末,中国市场上出现了大量
的盗版光盘,才让许多影迷一睹其真容。至此,《鬼子来了》的违禁特表露无疑。
  令人意外的是,“鬼子”的故乡第一次让姜文实现了公映《鬼子来了》的理想。2002年4月27日,东京的新宿与涩谷,《鬼子来了》在各大媒体的充分造势下隆重上映,一时成为日本的“话题之作”。而大部分的中国人,就像不知道当年的《那人那山那狗》在日本院线全面飘红一样,不知道自己没法看见的地下电影已“偷渡”东瀛。
  在公映前,姜文的确接受了不少日本媒体的采访,除了引起这次“神社”风波的朝日新闻记者村上太辉夫外,读卖新闻的中国总局记者浜本良一也曾在4月11日的报道中提及姜文多次前往的事,只是在这次风波中未被提及。实际上,2000年8月12日,姜文在上海图书馆4楼多功能厅里回答提问的态度已足够表明他的立场:“日本人一直在研究抗日战争,他们很认真,我们也应该努力。”“日本人在用法律上的漏洞为自己摆脱罪名。很遗憾的是我们的许多电影作品现在成为了日本人所谓的‘证据’。”正是为了改变中国抗日电影对日军形象及心理塑造粗糙的弱点,姜文才和编剧一起赴日切实收集资料,并在的可开放展厅寻军国主义的疯狂逻辑和真实罪证。从日本观众的反映来看,这一点正是让心存障碍的多数日本人愿意走进影院,并给予较高评价的重要理由--只有真实具有压倒性的说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