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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南方周末作者:周华蕾 “老汉儿教育我,不要在同学面前显摆,你个人的辉煌要个人去拼搏,不能借助我。 口述:文伽昊整理:南方周末记者周华蕾 我不知道人们什么时候能够淡忘了我父亲,那时候我可以过得正常点了 我从小活在父亲的影子底下,内向、胆子小。听大姑说,我爸小时候跟我一样,后来才 变了。 老汉儿(川渝方言,意为父亲)管我很严。小学放学去河边玩,回来不承认,就打我。他 教我,家里没有大人在,绝对不要开门。 高中住校,别人的生活费每周两三百,我只有一百块。他从来不接送我,都让我自己坐 公交。逢年过节,别人给我的红包要等父母开口,老汉儿说能接就伸手,不能接就不伸手。 我的朋友圈子很小。媒体说我一个月消费几万、开跑车,事实上我生活上要求很低,平 时就吃点饺子、面,喝矿泉水的消费,不抽烟不喝酒,很少出去玩,穿的一大半是老汉儿的 衣服。极少数同学知道我老汉儿是文强。老汉儿教育我,不要在同学面前显摆,你个人的辉 煌要个人去拼搏,不能借助我。 事件梗概 2010 宝贝 王志文 7 7 日上午,经核准,重庆司法局原局长文强执行死刑(注射) 他是重庆打黑中落马的最高级别官员,被视为重庆黑恶势力的最大保
护伞。 1992 年,老汉儿就已经是重庆公安局副局长了。他一直特别忙。我小学四年级从郊县 到城里,重庆市的学校不要我,妈妈说,文强,你一天到黑只晓得破案、破案,娃儿都要开 学了,学校还没着落。后来教育局出面,才读到书。 高中 3 年,感觉爸爸老得很快。他已经破了很多案子,长寿运钞车案,张君案,其他 不记得了。 每次老汉儿破案就会回来说, 今天晚上你们看新闻。 我感觉父亲还是很了不起的。 老汉儿一再叮嘱,我们到了城里,接触的人慢慢多了,交朋友一定要谨慎。他怕他得罪 的人多,再怕别人打着他的招牌乱来。 一点都不夸张。有一次,我们全家三个人出去吃火锅,旁边一米的距离,一桌人在摆龙 门阵,说文强的儿子是我很好的朋友,还跟我一起做生意。老汉儿瞪我一眼,我一头雾水, 其实我一点都不认识那个人。 我一直没谈女朋友。不想在外边随便接触,怕遇上别有用心的女孩子。家里要求很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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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一定要真心喜欢你的,不是喜欢你家庭的,但说实话,现在这个社会,这样的女孩太少 了。我跟社会上的人交往有顾虑,还是交网友更放心,什么话都可以说。 我很喜欢上网,在加拿大学会的。高中毕业,我到加拿大呆过一阵。那都是我爸一手包 办的, 按照我
妈的想法, 我们全家最终要一起出国。 但我就是生活上不习惯, 又怕自己学坏, 几个月就回来了。还是重庆好。 2005 年,我大学毕业,想跟朋友开网吧,老汉儿坚决不同意。他说,他是管网吧的, 别人会乱想。后来有朋友说合伙开小酒吧,我连口都没敢开,老汉儿更不准。 想过进公安,可能身高不够,老汉儿也不让我进去。感觉我提出什么事,老汉儿都不答 应。我就一直没有事干。 老汉儿希望我个朝九晚五的工作,平平稳稳。去过银行坐办公室,不安逸,我还是喜 欢自由一点。 可能是怕我学坏,想拴住我,2007 年,干妈周红梅开了个装修公司,给我挂名经理。 我心思不在那边,一年也去不到一次,也没去领过工资。 直到 2008 年他去司法局当局长了,我问,现在我可以搞网吧了吧,当时我父亲啥也没 说,过了一两天,他说,那你还是去吧。之后我入股,在大渡口开了一家网吧,百分之九十 的时间都在那儿。 我经常上天涯网,时不时看到爸爸被“”的消息。这种传闻 2000 年以后,年年都 有。老汉儿说,我亲手签的死刑都有几十例了,还不包括重刑的,得罪人太多了,难免被报 复,这些事你不可能较真。老汉儿对“”习以为常了。我更相信,干得越多,错得越多。 传闻越来越多,后来连老汉儿自己都怕了。2008 年某天,老汉儿接到一个紧急电话, 让赶快去单位开会,临走前他对我妈说,要是晚上还不回来,你就把家里的钱扔江里吧。 我家里有一个保险柜。但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了,我也不关心。 2009 8 月初,老汉儿
大清早出门去北京开会,我还在被窝头睡觉,爸爸说他出门了, 我嗯嗯嗯地过了。当天夜里,凌晨 3 点有人来敲门,说是司法局的。我想,司法局的不可能 不知道我爸去北京出差,怕是社会上的人来报复,赶紧打 110。两边僵持了十来分钟,直到 他们在猫眼里把证件亮出来:专案组。 我爸被抓了。专案组在我家收拾东西,从凌晨三点到中午。紧跟着,我妈和我也被带进 看守所,还有我妈最疼的那条狗, “雪梨” 看守所里,中秋节的时候跟我老汉儿通过一次电话。他说,不要仇视这个社会,要恨就 恨我。他希望我出去以后做点小生意,过日子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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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里面挺好, 也没挨打。 警察给我换了名字, 我以为自己装得挺像, 直到我出去的那天, 同监的悄悄跟我说,我知道你是文强的儿子。 我在看守所的电视里看到父亲被判死刑。九个月以后我被放出来,罪名是毁灭证据,不 过免予起诉。好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我什么东西是合法的。他们还了我国土证、房产证和 八万多块钱。 一个月以后,2010 7 7 日,我父亲被执行死刑。这天早晨,我们被通知与爸爸见 面。爸爸流泪了,说,娃儿,给我磕个头吧。我照做了,但我不知道那就是我们最后一面。 我不恨社会,也不恨爸爸。
汉儿离开这段时间,还是有人对我好。有一回,我坐出租车,的哥好像认出我了( 的名字和照片在媒体上出现过),车上他一直跟我聊打黑,聊文强,偷偷观察我的反应,我 假装看着窗外。下车的时候,他跟我说,好好保重自己。 半年过去,我开阔多了,朋友也多了。他们不在意我是文强的儿子,没有看不起我,我 也不怕别人别有用心了。以前被老汉儿否定得太多,现在任何事情都得我自己来决定。 很多时候,我还受“文强的儿子”这个身份影响。像是我想出租家里的房子,赚点生活 费,但物业跟我说,这是文强的房子, 很难出租出去。 我也很难到工作, 网吧已经倒闭了, 我会干的事情不多。年后工作吧,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做什么。 我不知道人们什么时候能够淡忘了我父亲,那时候我可以过得正常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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