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震威北方江河的守望者
作者:暂无
来源:《黑龙江画报》 2012年第6期
    如此繁多的学科体系,如此深厚的知识储存,如此艰难的写作工程,对于任何人都是一项挑战,而且,这原本就是一个团队方能胜任的工作,而范震威却做了,做到了,而且只有一个人。
    文  王立言  肖像摄影  宋伟  图片提供  范震威
久远之河
    在我们这颗壮丽的星球上,流淌的江河犹如奔流的血脉将生命的活力流布四方,于是,我们拥有了春的妩媚、夏的葳蕤、秋的富丽、冬的妖娆;并且,奔涌的江河还为这颗瑰丽星球涂上了太阳系中唯一的蔚蓝。
    在所有的大江大河流经之处,慷慨的江河不仅孕育了生态与生命的繁茂多样,还以她博大的胸怀为人类的童年提供了生息的伊甸园。悠久的尼罗河成就了辉煌的古埃及文明,伟大的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成为古巴比伦的文明摇篮,奔流的恒河和印度河造就了璀璨的印度文明,而滚滚东去的长江与黄河则创造了灿烂的华夏文明。
    在祖国疆土的北方,同样奔流着波澜壮阔的汹涌大江。辽河松花江、黑龙江形如孪生姊妹,绵延数千里,滔滔东去。她们同样是民族的血液,同样用甘甜的乳汁哺育着一朵朵灿烂的文明之花,养育着一个个勤劳勇敢的北方民族。在这片苍茫而又肥沃的土地上,北方儿女与所有的华夏儿女一道共同创造了辉煌的中华文明。
    在遥远北疆,在黑龙江,有一个热爱家乡的人、一个赞美江河的人、一个为北方江河树碑立传的人,他就是范震威。
    一
    迄今为止,范震威已经完成了《松花江传》、《辽河传》、《黑龙江传》三部共计一百万二十余万字的河传作品。
    何谓河传,用范震威的话来说,为江河立传就像写一个人的传记文学,写出他的过去、成长、事业、风貌、品格……“就是一条江河的那些人和事儿”。专业的描述是,一条江河的传记,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历史书或地理书,也不是旅游指南,而是以江河为载体,综合历史、地理、环境、生态、经济、文化、民族、民俗等多个学科,揉成一个有机的整体,既写出江河的共性,又突出条河流的个性,展示江河文化的博大精深,体现历史的久远、文化的厚重、思想的深邃和江河的魅力,表现中华民族的历史、现在和未来。
    很难,很难!文化的厚重、思想的深邃,谈何容易。
    如此繁多的学科体系,如此深厚的知识储存,如此艰难的写作工程,对于任何人都是一项挑战,而且,这原本就是一个团队方能胜任的工作,而范震威却做了,做到了,而且只有一个人。
    接下这份书稿的时候,范震威已经年逾六十,办理退休后,赋闲在家。活儿接下来,范震威很有把握去完成它,却没有想到后面等待的却是一个三部曲的连续剧和一次一个人的文化“长征”。范震威所谓的把握是对于自己多年来的知识积累与文学创作经验的自信。自信还来自于书房中那部篇幅浩瀚的被他翻看数遍的“二十五史”。
    采访时,笔者在范震威简陋却溢满了书香的书房里见到了被他奉为至宝的这部书籍,有的封面已经皱翻卷,有的字里行间画满了道道……长长的一列,摆满了一个书架的两层空间。
    “二十五史”范震威已经“粗读”过数遍,对于这套国史的兴趣或者癖好来自于他在陆键东的名著《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一书中读到的,访问苏联时斯大林与他的一番对话。闲谈时,斯大林告诉,据他所知中国只有一个半历史学家。颇为不解,斯大林便解释说,那一个是指陈寅恪,而半个是指郭沫若。
    或许陈寅恪未必受到的赏识,但是另一位通读过“二十五史”,写过《朱元璋传》并被胡适聘赏
识的吴晗后来也得到过的认可。这段轶事真伪姑且不论,但是范震威记住了陈寅恪的一句名言:如果对中国历史有疑难时,在“二十四史”(加上《清史稿》即为“二十五史”)一定有答案。
    这句话,在后来的创作中屡试不爽。退休以后,有了充裕的时间,范震威想着去验证一下陈寅恪的道理。还是在他的儿童年代,范震威清楚地记得读过一部叫做《祖国十二诗人》的儿童读物,被书中人物所吸引,并立下志向,为书中的诗人们通写一些传记。现在,退休了,或许可以付诸实施,同时可也是为了验证他所崇敬的陈寅恪先生。
    在他喜欢的十二位古代诗人中,范震威首先选择了李白。
    这是一部学术性的著作,写作的方法是先拉提纲,再去“二十五史”中查阅李白与相关的史实与事件。冥冥中如有神佑,一部二十多万字的《李白的身世、婚姻与家庭》很快完稿,并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
    在这部专著中,范震威用“二十五史”为武器,解决了李白研究中一些悬疑问题。比如李白的长子名伯禽,方家早已诠释过,但伯禽也叫明月奴,分明男儿身却叫了一个女儿名,困惑不解。这一次,范震威在《北齐书》中查到,北齐人斛律金之子斛律光乃是著名的射雕英雄,他们的小名儿都带有月字,李白将儿子唤作明月奴,就是“明月儿”或“小明月”的意思,有一点儿古代追星族的意味。而郭沫若先生在《李白与杜甫》一书,解释明月奴是女孩子的名字,显然误谬。据此一点,范震威判断郭老恐怕没有读过“二
十四史”中的《北齐书》。
    验证过“二十五史”的威力,范震威应出版社之邀放下原来的写作计划———带上行囊,和几本地图;带上照相机,穿上旅游鞋,去踏访山川,游览江河胜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是范震威一个久远的梦想。
    邀请来自河北大学出版社,在德国作家埃。路德维希的世界名著《尼罗河传》的启发下,策划了一套《大江大河传记丛书》,丛书包括长江传、黄河传、淮河传、塔里木河传、雅鲁藏布江传、澜沧江怒江传、海河传、黑水河传、钱塘江传、辽河传、松花江传、黑龙江传等。其中,《松花江传》落在范震威名下。
    在中国,给诸多的江河作传,是第一次。
    二
    在《松花江传》的开头,范震威以优美抒情的笔调描写了自己对母亲河的热爱:“沿着松花江母亲河一路走访,望着她那涛涌流奔的雄浑与美丽,我愿用心底的声音呐喊:松花江,我们北方民族的母亲河,我们热爱你! 这种热爱不是空泛的,而是实实在在的,有七千万母亲河流域的儿女们作证,更有她周边的青山、绿树、草原和湿地作证……”
    这样的文字不能不让你陶醉其间,不能不触景生情,慨叹大自然对于这方热土的眷顾。如果,没有对于这片土地的挚爱,没有对于松花江的一腔激情,没有一位六十多岁老人的沿途踏查,也许我们就不会听到这样一曲厚重悠扬的松花江之歌……如同以往一样,范震威在列出了写作提纲并获得首肯之后,再一次向“二十五史”请益。在那里,从舜帝二十五年开始直至清代,需要寻出一条关于这条大江蛛丝马迹。寻觅并不容易,历史上,松花江仅有零星或不成系统的记载,范震威硬是在浩若烟海的史料里沙沥淘金般地梳理出一条松花江的历史线索,那是从肃慎—一个操大弓的民族向中原贡矢石开始,历尽四千余年的沧桑变迁;又从北自嫩江,南至天池的松花江南源的两面江相会,写到20 世纪被诸列强和日本帝国主义掠夺的苦难;同时又纵览上下古今,直切入到松花江两岸植被之恢复、自然保护区的建设……
    其后,范震威只身一人沿松花江勘察,时而是乘坐火车,时而改乘公共汽车,时而租用村民的三轮摩托,而在艰难之处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脚。松花江南源松花江天池留下了他虔敬的步履,松花江北源南瓮河的伊勒呼里山南麓留下了他跋涉的身影,两源汇合处的三岔河亦即是松花江干流的起点,同样留下了他关注的目光。顺流而下便是一长串松花江岸边的城市明珠,哈尔滨、佳木斯、鹤岗……以及松花江流域各地的城市明珠,长春、吉林、牡丹江、齐齐哈尔、大庆……再然后,便是同江的三江口,奔流了两千三百多公里的松花江在此汇入黑龙江,并冲积成了一片丰腴的三江平原。在那里,他为大自然的壮观所陶醉所痴迷。一路走来,范震威思通古今、神接天地,犹如位行吟的哲人。在松花江源头,面对山犹如面谒神灵,范震威留下这样的思考,“我来拜谒,我变得博怀格致;我来拜谒,我变得睿智聪明。我
的生命就在这天地交汇的神中,获得了灵性———在这松花江的南源之源,在这山覆翠的巍峨大岭!”然而,他在那里却未觅到心中的神,“没有庙宇,何来神坛?没有神坛,何来神?没有神,何来信仰与信奉?”……“神坛缺失,神何在?何畏何言……于是,我搜寻着,思索着,不知东方之既白……心似醉啊,亦似醒;只是这敬畏之情难说清”!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时代……疑惑之间,点滴透露出一介书生的忧患之思。
    2001年范震威动笔写作,一年后,2002年《松花江传》完稿,2005 年1 月出版发行。范震威写作有一个值得探讨的规律,每在他河传完成的间隙,都会有另一本著作问世。
    《松花江传》之后,则是《世纪才女———苏雪林传》的出版。这是一部作家传,也是一部学者传。苏雪林以毕生精力研究屈原和《离骚》等古典文学,著述甚丰,她一生留下了50多部近2000万字的作品,给范震威留下一种阅读的震撼。至今,她的著作,依然隽永,依旧可读……
    三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范震威再次回到家乡,回到度过童年的辽宁省海城已是将近六十年以后的事情,改变的岂止两鬓霜染,更有那部撰写《松花江传》之后而霜染的满头白发。而唯一没有变化的则是那颗赤子般的童心。《松花江传》出版之后,范震威无意间在河北大学出版社得知,《大江大河传记丛书》计划中的《辽河传》由于没有合适的作者,《辽河传》难产。
    范震威应邀接下了《辽河传》的撰写工作。在范震威的心灵中,同样纠结着拳拳的辽河情结。河北省平泉县,也就是辽河南源老哈河源头,也是他的出生地,辽河入海口的辽宁省海城市牛庄的西头台子村则是爷爷一辈人的祖居地,而辽河中断的沈阳桃仙机场的桃仙屯又是姥姥的家乡,从头至尾都是他生活的故土。这片“生我养我的故乡的土地上,给我种下了辽河情结。我爱辽河,我爱辽河母亲河。在我心中,早已久藏了深挚的辽河情结”。如同以往,接下了《辽河传》便是撰写提纲,依旧是“二十五史”请教如仪。再之后,是只身一人,带上两架照相机,四本地图和一个笔记本(并非电脑笔记本,范震威至今不用电脑打字,用铅笔写作)豪迈出发。
    这一次,他一走就是三千多公里的路程,历时三个月,光旅游鞋就穿坏了两双。这次出行不仅让范震威陶醉于辽河流域的山川风物,更重要的斩获则是三千里的辗转走访,让他更深层地了解了辽河的流域特殊文化形态。在他的走访、发现和撰写中,辽河流域的红山文化和与之相邻的燕山和长城南北的文明踪迹是与中原文化是紧密相连的。以往,两千年以来秦始皇的万里长城挡住了史学家的视线,人们一度把中国古代史看成长城以南的事情。实际上,在秦汉以前中国的历史舞台是跨越长城、跨越燕山南北的。如果忽略了历史的北方,那么中华民族及其文化的早期发展情况就会沉没在漆黑一团的混沌世界中。“实际上,在长城未修筑之前,中原与北野之间或朔野之间往来密切。这也说明了,所谓辽河文化,所谓红山文化同后来中原文化的突飞猛进与崛起,其中的承继关系、互动关系描绘了中国古代文明的某些脉络。由此表明,辽河文明在中华文明中有先行一步的征象,而松花江,也包括黑龙江流域的人类文明,则紧步其后”。在《辽河传》中范先生的这个结论已是个不争事实。
    《辽河传》付印之后,范震威马不停蹄地转入另一条大河《黑龙江传》的准备和创作之中。这次踏查,有了著名摄影家王冰和另外两位摄影人李显国、王庆春陪伴,而且是驾车出行,比以往显得隆重而奢华。《黑龙江传》的特殊之处,是范震威的视野和笔触没有仅仅限制在黑龙江作为中国与俄罗斯界江的这一江段,而是把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