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第10期文学港我迁居宁波的第五年,大学时的诗兄冰马得知我恢复了写诗,建议我认识“金黄的老虎”,称呼是亲切的:
“老虎”。我和老虎用微博私信
别说爱你是我一厢情愿约了一下,便在本雅明咖啡馆见面。他带了已出版的诗集《烟草史补遗》和《春服既成》,我带了一些新写的打印稿。第一次见面,我们先是埋头读对方的文本,直到各自抬起头,直接陈述诗歌主张。谈话并无什么试探性、过渡性。老虎的诗,抓住了我的第一眼;老虎的行事做人,也让我很自在。
后来我们用作了更深入的交流,互相转帖一些文字,不局限于诗歌。我在湖北有些故交活跃于诗坛,我碰到他们便说起老虎。他们一致认为我和老虎交往是一件好事,不仅因为老虎的诗歌作品不错,更因为老虎内心和外表一样斑斓。女性朋友尤其认同老虎的熟男魅力。张执浩主编《汉诗》,很多时候从网络上选稿,所以他熟悉老虎的创作。余笑忠很早就在“诗生活”“界限”上出没,他说老虎也是早期“诗生活”“界限”的活跃分子。冰马是“硬骸”的成员,
他与老虎是网上的老友,虽然未曾谋面。老虎曾自述,他在“早班火车”
“流放地”
“若缺”上
也很活跃。今年4月在北京,
《人民文学》主编
施战军自曝和老虎是十多年的网友,以施先生学院派的眼光,与老虎打得水深火热,可见老虎在网络空间的影响力。
老虎很想让我加入诗人体,也许担心我独
自写作会落伍。他先后两次邀我加入。一次是拉我进入一个他自建的,有一百多号人,我上去后很快就退出来了。一是反感有人没有节制地贴自己的“作品”,二是反感肉麻的互相吹捧。我觉得有点对不住老虎,但他非常厚道地对我表示理解。第二次是湖南的“明天”搞了一个,开诗人的作品研讨会,这个还是令人称道的,发扬了网络论坛时代“拍砖”的传统,也有主持人引导和组织发言,剔除非诗的言论。那天是评老虎的诗,我很想去说几句,但又太怕热闹,临阵退缩了。事后看了老虎在上发的一个比较完整的记录,觉得懂得老虎的诗人还是有的,我不必自作多情,以为自己才是老虎的知交。
老虎是网络论坛时代成名的诗人,但他并不刻意漠视体制,相反他关心时事和历史,他的诗歌把个人体验和集体记忆巧妙地结合起来了,他的视角往往选择社会事件中的细节。或者说,他从复述细节入
手,从粘贴碎片入手,叠加出一幅幅疯狂而真实的人间图景。他让人感受这个世界曾经有过神奇、隐晦、不可言说之玄妙,如今只余存现实、虚假、技术宰制之暴露。他试图书写一个人的成长史。他的诗歌有很长的景深,把一个人的梦幻、惊惶、焦灼、虚无等各精神出走的瞬间清晰地凸显于看似模糊的时代背景之上,人的心理和人性是同样复杂的,也许时代更为复杂。
风流何必问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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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黄的老虎”诗歌印象袁志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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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任《人民文学》副主编邱华栋去年来参加
粉信笺“宁波文学周”活动,我们仨一起喝茶。华栋喜
欢老虎的诗,称赞其“不知来历”,写法独特。
老虎第一次和我见面时也说他在写诗方面“无父
无兄”。他的诗歌里有一种令人迷幻的气息,我
们共同的朋友李以亮称之为“肉身气息”。但是,
这种气息不是下流的而是风流的,不是惹人分泌
性腺而是令人忽然陷入空无,不是为了取悦旁人
而是为了反观自我。老虎的这种肉身气息,流露
在他很多的艳情诗里(艳情诗是西方诗歌传统中
的重要组成部分),他的想象力是由热而冷的,
他赞美爱欲却否定被玩坏了的尘世。他倾诉的对
象穿越古今中外,包括诗人、模特、娱乐明星、
政治家、村姑及陌生人,包括少女、贵妇和不辨
年龄的天使、狐仙鬼怪。他的早期作品《烟草史
补遗》和《在黔香阁》代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路
数:前者似乎是一则明清笔记小说,后者似乎是
一段后现代主义的摇滚歌词。作为虚无主义者的
老虎是害怕衰老和死亡的,作为审美主义者的老
虎又是警惕粗鄙和堕落的,所以,他常常打断意
淫而归于反省,常常在重渲染之后无情解构,
一个人身上深藏慈悲喜舍四无量心。从骨子里
说,老虎的诗是无邪的诗,他自己命名为“大悲
咒的旋律”。
玄学派诗人约翰·多恩是写艳情诗的高手,
后来写政治诗和神学诗,风格奇诡,想象丰富。
我觉得老虎有些像多恩,善用奇喻,即一种悖论
式的隐喻,一种夸张的眼光,令读者诧异甚至震
惊,然而不失有趣、机智。老虎善于把看似毫无
关联的事物糅在一起,他的叙述构成了整体隐
喻,而不是简单地用语词构成隐喻。诗人颜梅玖
称老虎有“旁逸斜出”的能力,即老虎言在此而
意在彼,这个判断是准确的。另一个女诗人西娃
说老虎的叙述有鲜明的个人姿态,是主观的、在
场的,直心是道场,我深以为同感。但若说老虎
的叙述并无作者隐身之意图,我就不敢苟同了。
老虎其实善于把思想隐藏在感觉之后,用戏剧性
的故事来冒充史实,揭示癫狂和荒诞。有人评价
老虎的诗“调皮”或者“有魔法”,其实未解老
虎的理性和严肃。尤其老虎曲折地谈论政治时,
口吻亦庄亦谐。在《搏斗记》里,老虎虚拟了一
个与父亲角斗的故事,其中有多重隐喻,读者不
妨破解老虎设置的迷宫。
现在老虎又出新诗集了。读到《玉米轶事》
一诗的结尾,“‘若论来历,你或许果然有些不
同’”,我觉得这是老虎的自我对话,中年老虎与
少年老虎的对话。这样的对话在这本诗集中实在
太多,譬如《这个世界》中,老虎说“我年少的
时候/这个世界/多么能让我激动”,而“很多年
过去了”,“我开始溺爱这个世界/容忍它的这里崔贞媛个人资料
和那里/它越来越乌乌泱泱/常常使我犹犹豫豫”,
老虎把源头性的问题留给了自己。老虎的犹犹豫
豫里隐藏了他的批判性,虽然他的语调柔和、优
雅,甚至恍如游戏,他用悲哀和温情包裹着锋利
和残酷。老虎目睹外部世界的喧嚣、浮躁和内部
世界的崩溃、坍塌,依然不忍舍弃古典主义,依
然追求白璧无瑕,这使他的语言由唯美而至凄
当爱已成往事 曾一鸣美。他如此描绘《星夜》:“抬头即可望见/这是
一株参天大树/从枝叶之间细碎的缝隙/渴想的光
正要滴下来/我匍匐在冰凉的石头上/它坠向漆黑
的湖面/如果能够摸索到一只枯枝/我就能准确画
出那道落入的波纹”。老虎尚未画出那道波纹,
但已激开读者心中的涟漪;在近乎绝望中老虎握
住了一滴微光,尽管这滴微光仅为一个渴想,但
成为了迎对漆黑、冰凉之夜的一线生机。这滴光
的来历,是参天大树所未能遮蔽的,渺远而真
实。
我偏爱老虎的叙述能力,是因为他很多的短
诗如微电影。蒙太奇的画面、让人称奇的人物、
多有转折的节奏自不必说,情节的反动性、颠覆
性明显迥异于日常经验。设置这种巨大反差,老
虎的口气却始终是娓娓道来,从容不迫,如同他
用四川普通话摆龙门阵。这使老虎的诗歌极其好
读,但又玄奥、神秘,绝不是什么糖衣安慰剂。
wake wake他的叙述建构了另外的时空,所以我不探问老虎
的来历,不挖掘老虎的个人才能来自怎样的传
统。我只知道他从幽僻处来,行走孑然,又能够
介入热闹的场合,冷眼旁观。二者我都不及他,
所以愿意和他相交,学一学他的静气和深沉,弥
补我的不足
(《鲁拜集》,黄洪光著,宁波出版社2015年
12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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