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海市》歌词解读：马骥的遭遇与刀郎的超拔
《罗刹海市》歌词解读：马骥的遭遇与刀郎的超拔
因为，歌曲《罗刹海市》的底本源自蒲松龄的原著。
所以，要先了解《聊斋志异》，读懂主人公马骥的遭遇，以及他的应对之法——
一、马骥的遭遇
（一）知其人——
马骥，字龙媒，贾人子。美丰姿。少倜傥，喜歌舞。
1.首先来看其名：
姓马，名骥。
骥，《古代汉语词典》解释为：
➊千里马。❷比喻贤才。出处如下——
夫骥一日而千里，驽马十驾则亦及之矣。
——《荀子·修身》
这也是众人熟悉的《劝学》中“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的意思。
驽骥杂处，其所以欲水食刍，嘶鸣蹄啮，求其所以异者盖寡。及其引重车，取夷路，不屡策，不烦御，一顿其辔而千里已至矣。
——王安石《材论》
简单来说，是把“骥”丢到劣马堆里，喝水、吃草，嘶叫、踢咬的模样全都一样，要想出千里之马异于凡马的之处便是很难。
等到骏马拉着重车，走平坦之路，不用扬鞭自奋蹄，御者只要抖一抖马缰绳就已到达千里之外了。
换而言之，骥者，马之千里者也。
2.来看其字——龙媒
龙，既指传说中兴云作雨的神奇动物，也指“高大的马”——
马八尺以上为龙，七尺以上为騋，六尺以上为马。
——《周礼·夏官·取暖歌词廋人》
《汉书·礼乐志第二》诗云：“天马徕，龙之媒。”
这里“徕”与“来”相通，“龙之媒”是说天马是神龙的同类，天马一旦到来，龙就一定会来。
后人因此把骏马称为“龙媒”。成语“龙马精神”中的“龙马”即是此意。
由此可见，马骥之名之字，都是指骏马，千里之马。
3.美丰姿，少倜傥，喜歌舞。
丰姿，是指美好的风度姿态；倜傥，是指卓越不凡。
三句加一起，说明马骥不止人漂亮，而且风度翩翩，年少即头角峥嵘。
4.“贾人子”三字，大有深意。
因为，“父衰老，罢贾而居”。
所以，马骥可能要子承父业。
又因为“书，饥不可煮，寒不可衣”，所以喜欢歌舞，“美如好女”的梨园子弟马骥，成了商人。
因为经商，所以时常海上坐船、从事贸易。
某一日“为飓风引去”，从而有了这一番二万六千里之外的罗刹国的神奇遭遇。
（二）论其遇——
在罗刹国里，马骥遭遇了些什么——
1.其人皆奇丑。见马至，以为妖，哗而走。
这里，前句写马骥所见，后句为罗刹人所感。
何者为真，何者为假；何者为黑，何者为白，这就需要探究“罗刹”一词的出处——
罗刹，梵语音译。佛教故事中指食人血肉的恶鬼。
最早，见于《梨俱吠陀》，男罗刹为黑身、朱发、绿眼，女罗刹如绝美妇人，富有魅人之力，专食人之血肉。
慧琳《一切经音义》卷七卷二十五记载——
罗刹娑，梵语也，古云罗刹，讹也（中略）乃暴恶鬼名也。男即极丑，女即甚姝美，并皆食啖于人。
罗刹，此云恶鬼也。食人血肉，或飞空、或地行，捷疾可畏。①
奇丑无比者看见“美丰姿，少倜傥”的华夏少年，以为妖怪，四散奔逃。由此可知，这罗刹国里确是血雨腥风、黑白颠倒、以丑为美。
眼泪中的名字
这类描写，文本之中比比皆是，比如当他来到都城——
2.街衢人望见之，噪奔跌蹶，如逢怪物。
罗刹国人，只是远远望见，便哗而走，噪奔跌蹶，如逢怪物。可知他们眼中，风度翩翩的马骥“丑”到何种样子。
这里“噪奔跌蹶”四字，最有意味——
噪为众人呼喊、叫嚷、议论之意，是为声音；
奔为急走、奔逃之意，是为动作；
跌为失足、摔倒之意，可见溃散之急，是为“奔”之动作的延伸；
蹶本意是跌倒、绊倒，引申为踏、踩，是为“跌”之行为的结果。
噪奔跌蹶——
仅只四字，便把街道一众人等如逢怪物、哗而逃的场景描绘得穷形尽相，如在眼前：
一见马骥，所有的人叫着嚷着四处奔逃，以至跌倒踩踏，俨然成为一场恶性公众事件。
行文至此，突然想起两个成语——
蜀犬吠日、越犬吠雪，其出处如下：
今之世，不闻有师，有辄哗笑之，以为狂人。独韩愈奋不顾流俗，犯笑侮，收召后学，作《师说》，因抗颜而为师。世果怪聚骂，指目牵引，而增与为言辞……
屈子赋曰：“邑犬吠，吠所怪也。”仆往闻庸、蜀之南，恒雨少日，日出则犬吠，余以为过言。前六七年，仆来南，二年冬，幸大雪逾岭，被南越中数州。数州之犬，皆苍黄吠噬，狂走者累日，至无雪乃已，然后始信前所闻者。
——柳宗元《答韦中立论师道书》
此处马骥的遭遇，与韩愈为师的处境，大抵相同。
可以想见，在短视频一统江湖、试卷一统天下、升学率决定一切的当下，倡言学生读书、讲堂大谈文学的教师，其遭遇大抵会如韩愈、马骥之流。
也无怪蒲松龄于《罗刹海市》结尾所言——
若公然带须眉以游都市，其不骇而走者，盖几希矣。
此亦与柳宗元在《答韦中立论师道书》中“谁敢炫怪于目，以召闹取怒乎”的感慨是一致的。
当为人师者——
不敢再读书，不敢正道直行。
学校想要培养出杰出的人才，不止如攀登“难于上青天”的蜀道那般，甚至如缘木求鱼，觅兔寻角一样，几无可能。
二、马骥的应对
置身这样颠倒黑白、指丑为美、牝鸡司晨的罗刹国中，马骥要如何应对呢——
1.倒叙的时光马初见其状，大惧；迨知国中之骇己也，遂反以此欺国人。遇饮食者则奔而往；人惊遁，则啜其馀。
先说“大惧”的“惧”字，是人最本能的反应——
一如刚入职或新调某学校，总害怕被孤立、不合，害怕学生不喜欢。
lingxiaosu
及至看清真相，看透一切，便开始丢掉初心，瞒上欺下。
具体做法，便是——奔而往；惊人遁，啜其馀。
我在宁夏等你“啜其馀”三个字，让我顿足，不由让人想起“齐人有一妻一妾”的故事：
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
——《孟子·离娄下》
这，是马骥在大罗刹国最初，也是最低级的生存状态。
2.吴大维身高主人请拟其声，遂击桌为度一曲。主人喜曰：“异哉！声如凤鸣龙啸，从未曾闻。”
接下，在曾经出使异国的执戟郎那里，马骥被奉为上宾，并因一支曲子，被推荐到国王那里。
马骥虽有才华，国王亦“忻然下诏”，然而，因为形貌丑陋，有二三子上言“恐惊圣体”。
于是，一身才华的马骥，连国王的面都没有照上。
这是，马骥在罗刹国里遭遇的第一波挫折。
3.与主人饮而醉，把剑起舞，以煤涂面作张飞。主人以为美，曰：“请君以张飞见宰相，厚禄不难致。”马曰：“嘻！游戏犹可，何能易面目图荣显？”主人固强之，马乃诺……
王大悦，即日拜下大夫。时与私宴，恩宠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