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绮点赞金瀚“枉凝眉”曲说的是湘云和妙玉吗?
——与刘心武先生商榷
最近听作家刘心武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开设的“揭秘红楼梦”演讲,给了我诸多启示。刘心武先生对《红楼梦》的研究成果超越了红学界的许多大家,给我们指引了一条新的探佚思路,又留给了我们广阔的思索空间。
但是,刘心武先生坚持认为《枉凝眉》一曲说的是湘云和妙玉的观点,乍看入情入理,而笔者实在不能苟同,在这里提出来和大家一起探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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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十二支曲是在去掉了“引子”和“收尾”后给金陵十二钗每人安排的命运概括,第一曲“终生误”被认为是将林黛玉和薛宝钗合起来说的,基本上可以达成统一认识,从第三曲“恨无常”开始依次是元春、探春、史湘云、妙玉、迎春、惜春、王熙凤、巧、李纨、秦可卿十钗的命运写照,这一点也没有什么争议。上述顺序的安排是曹雪芹按照各女子在《红楼梦》全书中的重要性来确定的,与“薄命司”的《金陵十二钗》中的女子排序正好一一吻合(其第一首歌词也是林黛玉和薛宝钗合咏),那么曹雪芹把“枉凝眉”这首曲子安排在这里的用意又是什么呢,让我们先来看一下整首歌词: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刘心武先生认为这首曲子是史、妙二钗的合咏,也对其进行了逐字逐句地破译,顺着他的思路下去似乎也说得通,可反复一斟酌,还是有不少疑点。
第一:如果刘心武先生的推断成立,那么在《红楼梦》十二支曲
中湘云和妙玉都分别被提到了两次,既有“合咏”,又有“分叹”,可知其重要性一定是达到了异乎寻常的地步,然而我们都知道金陵十二钗中最重要的两位角应该是林黛玉和薛宝钗,既然连湘云和妙玉都有资格在十二支曲子中独占两首,那么作者用如此少的笔墨来渲衬薛、林两位女主角似乎也太厚此薄彼、喧宾夺主了,黛玉和宝钗的待遇也的确欠公平了些,除非再有两首紧接着“枉凝眉”的曲子来分别咏叹“薛、林”,这样整个布局才显得平衡,可是我们没能到。李玖哲解脱
第二,在《红楼梦》十二支曲子再加上“引子”、“收尾”的十四支曲子中唯有“枉凝眉”曲下有一段叙述性的用笔,“宝玉听了此曲,散漫无稽,不见得好处,但其声韵凄婉,竟能销魂醉魄。因此也不察其原委,问其来历,就暂以此释闷而已。”而其它的歌曲都一首接着一首,其间没有任何空隙来叙述旁听者的感受和反映。要知道曹雪芹用笔向来是非常地谨慎缜密,且不说有多余的废话,连每个字都是反复斟酌、推敲过的,在此安插这一段话肯定有他特别的用意。从这段叙述我们可以感觉到这首曲子隐隐地触动了让宝玉心系神惦的某种情愫,那肯定是与宝玉切身相关的最重要的人或事,如果仅仅是“史、妙”合咏,用它来牵动宝玉销魂醉魄的心神,似乎又一次淹没了“薛、林”在《红楼梦》全书中的地位以及对宝玉的重要性,使天平再一次倾向于“史、妙”,这一点于情于理都似乎难以让人接受。
苍井空mv第三,刘心武先生认为最后一句“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用在黛玉身上不妥,因为他认为黛玉入住贾府是隆冬,“还泪”应从这个冬天开始,不是秋天开始的。这里我想先说一下“还泪”,《红楼梦》第一回有这么一段话“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可见林黛玉还的是一生的泪,且黛玉的生日是二月十二日,即便说“还泪”从
冬天开始也该是从出生的那个冬天算起,而不是进贾府见到宝玉后的那个冬天算起,否则就不是一生所有的眼泪了。这里“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其实是特指一年,至于详解我在下文中还会分析。但是如果这首曲子是“史、妙”合咏,那么这最后一句就更令人费解了,这泪究竟是谁流的,湘云的还是妙玉的,抑或是两人一起的,又是为谁流的,是刘心武先生推断的陈也俊、卫若兰还是宝玉,且其绵绵无绝之势胜似“抛珠滚玉”的潇湘妃子,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在评析这首歌词以前,我想先澄清一点,鉴于宝黛的爱情描写在全书中只占将近十分之一的篇幅,我们一般都并不把《红楼梦》看作一部为写爱情而写的小说,但毕竟宝黛的爱情悲剧是贯穿全文的一条主线。而且作为现实主义派大作家的曹雪芹,他不可能去剥夺一个妙龄少女的怀春情愫,他笔下的薛宝钗不只是一个只会对宝玉“说混帐话”的冷冰冰的封建卫道士,她也有自己温情脉脉的一面,她也偷偷地喜欢着宝玉,只不过把自己的情怀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和封建礼教下了而已,所以说《红楼梦》以宝、黛、钗“三角恋”的爱情为线索也有其合理可取的一面。既然如此,我认为《红楼梦》十二支曲子
的前两首“终生误”和“枉凝眉”分别写的就是“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传统的红学研究认为这两首曲子都是以宝玉的口气来悲叹,而我个人认为“枉凝眉”这首曲子是以黛玉的口气来哀怨的。
披着羊皮的狼谭咏麟对于“枉凝眉”的理解,我们可以先从歌名着手,“凝眉”即为皱眉,宝玉见黛玉时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以至送她“颦颦”作为表字,且说:“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妙。”可见用“凝眉”来形容黛玉再恰当不过了。其实细细品味“枉凝眉”三个字便俨然是一幅黛玉的自画像:伫倚秋风,紧锁愁眉,极目萧萧,芳心何寄。再看歌词,“阆苑仙葩”喻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无疑,至于“美玉无瑕”,《红楼梦》第一回就有叙
述“那僧将一块大石登时变成一块鲜明莹洁的美玉,且又缩成扇坠大小的可佩可拿。”“美玉”指赤瑕宫的神瑛侍者,“无瑕”赞他心地纯良洁白,没有那种儒臭浊气,这两句话便点出了“木石前盟”的由来。而后半首写的正是脂批所提示的宝玉后来获罪离家、流落他乡,黛玉苦等宝玉迟迟不归独自伤神的情形,可谓“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按照刘心武先生将“曹学”和“红学”紧密结合起来的探佚研究,《红楼梦》中第十八回到第五十三回影射的是乾隆元年的事,从五十四回到七十回则写乾隆二年之事,而七十回以后是乾隆三年之后的事,这一分析我非常赞同。在乾隆四年出现“弘晳逆案”后,乾隆快刀斩乱麻一举剪除了所有的隐患,这也就是曹家走向彻底败亡的根本原因,在曹雪芹的残稿里肯定有一环扣一环惊心动魄的描写,可惜我们已没有眼福看到了,但是我们在前八十回中仍可以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红楼梦》第七十八回“痴公子杜撰芙蓉诔”一开始就写到“惟太平不易之年,蓉桂竟芳
之月”,紧接着七十九回宝玉在紫菱洲悲寥惆怅,吟出“池塘一夜秋风冷”,可知秋天刚至,萧瑟之意就一日浓似一日:抄捡大观园、逐司棋、别迎春、死晴雯,香菱也即将魂返故乡,又赶上江南甄家被抄了家,罪证钱财藏匿在贾府,种种迹象表明“百花”凋零在际,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八十回中通过迎春自述,连“因彼祖希荣、宁之势,有不能了结之事拜在门下”的孙绍祖都不把贾家放在眼里,对贾家的二小颐指气使,动辄拳脚相加,就足以明晰贾府的社会政治地位已危如累卵、岌岌可崩;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的趋炎附势之辈早已虎视眈眈、蓄势待发。八十回以后必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往年的陈糠烂谷子也都可能被翻出来,如贾宝玉与蒋玉菡私换汗巾诸事都有可能导致宝玉、凤畏罪而潜藏、躲避于他乡,而宝黛分离也就在这一年的深秋或许更早,正所谓“到头来,谁见把秋捱过?”这样一分析此曲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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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部分就讲得通了。“一个枉自嗟呀”,“枉自嗟”三字和黛玉“寿怡红芳开夜宴”中抽到的签“莫怨东风当自嗟”实有异曲同工之意。“一个空劳牵挂”,也只有在两颗心被远远地隔离却又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次相见时才会徒劳地空费心思。“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是说宝、黛的爱情理想虽则美好,终于如镜花水月一样不能成为现实。我们知道曹家在乾隆四年因“弘晳逆案”受到牵连而遭受灭顶之灾,折射到《红楼梦》中就是贾家被彻底抄没,七十四回“惑奸谗抄捡大观园”中探春说的一段话很值得玩味“你们别忙,自然连你们抄的日子有呢!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的来了。”这也印证了“三春去后诸芳尽”,“家亡人散各奔腾”的悲凉景象。从小
说的前八十回可以看出贾母是希望宝玉和黛玉结合的,也有可能会在八十回后提起他俩的婚姻,可谁知风波迭起,难说黛玉的靠山贾母不是先她亡故了,远方的心上人连同这场婚姻一起都幻化成“水中月、镜中花”。黛玉曾说过“你看这里这些人,因见老太太多疼了宝玉和凤丫头两个,他们尚虎视眈眈,背地里言三语四,何况于我。”贾母一倒,黛玉的命运可想而知是“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罦罬;薋葹妒其臭,茞兰竟被芟蒩!花原自怯,岂奈狂飙?柳本多愁,何禁骤雨?”“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这一句中我们不能忽视“尽”字,它突出了这句话中的秋冬春夏不是泛泛之言,而是特指今秋这一别便“遥山隐隐,远水潾潾。”那个冬天正是黛玉生命中的最后一冬,她没能熬到来年的秋天,没能盼到宝玉的归期就泪涸长逝了。
因此,笔者以为《枉凝眉》写的应该是宝玉和黛玉的事情,不可能是湘云与妙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