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Apr.,2012
第30卷第2期JOURNAL OF SOCI AL SCIENCE OF JIA MUSI UNIVERSI TY
Vol.30 No.2
为爱情献身的两个不幸男人
金瓶梅 中武大郎与 巴黎圣母院 中伽西莫多形象比较分析
冯 军
(河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河南洛阳471023)
[摘 要]兰陵笑笑生和雨果虽属不同的国度、不同的时代,却同样锐利而深刻地剖析了丑陋而卑微的人物武大郎与伽西莫多。面对爱情,他们一个委琐悲哀,如待宰的羔羊,一个悲壮崇高,直面惨淡的人生。因为爱情,他们的生命有了不同的意义。
[关键词]武大郎;伽西莫多;爱情;意义
[中图分类号]I0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9882(2012)02-0102-02  兰陵笑笑生和雨果虽属不同的国度、不同的时代,却同样锐利而深刻地剖析了被历来作家所跳过的形象,那就是他们心有灵犀地描绘了丑陋不能再丑陋、卑微不能再卑微的人的生活。 金瓶梅 中武大郎和 巴黎圣母院 中的伽西莫多是令人心颤的形象,他们都带有强烈的悲剧彩,不知道是他们嘲弄了历史,还是历史戏弄了他们,他们不约而同地成为了文学上不朽的形象,尽管是作为两个不幸的男人。武大郎的不幸令我们发出一阵阵的慨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伽西莫多的不幸则令我们魂魄飞动,肺腑俱痛。
爱尤其是爱情能给人勇气与力量,能挽救人的灵魂,但情爱也是双刃剑,它暴露人的自卑和懦弱,给原本脆弱的生命以致命的一击,道德和伦理可能迷失在疯狂的爱恋中。真、善、美更可能在真爱中得到炼狱,从而使爱情更加浓醇,更加震撼人的心灵。面对情与爱,武大郎与伽西莫多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武大郎是一个卖炊饼的小贩,社会地位低下,再加上长得 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1](P332),天生的丑陋造成了他人格的自卑,卑微而懦弱地生活着。明知道潘金莲被张大户收用,明知道潘金莲嫁他后还与张来往,明知道潘金莲装乖卖媚,勾引浮浪子弟,他仍保有着一颗宽容的心。容忍意味着放纵。作为潘金莲的男人,他失却了尊严,软弱无力无以捍卫丈夫的地位与权威。家本是人避风的港、歇息的站,是人伤痛得以抚慰的地方。而在武大郎家弥漫其间的多是武大郎的自卑与屈辱。对于他的不幸,我们有同情,有遗憾。也许是他的家庭,他
的爱太沉重,他弱小的肩膀扛不下,脆弱的心灵承受不起。更也许是他作为社会最低层的小人物,他的生活只是生存,有一个女人,现实地近乎实际,忠贞与否不是他能够考虑的范畴。冥冥之中,他意外地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无法得到爱神的垂青。冥冥之中,他失落了对他自己来说很珍贵的家庭温情,糊涂、不太明智的他迷失在所谓情爱的旋涡中。
伽西莫多又瞎又驼又瘸又聋,遭受揶揄和诅咒,人生残缺不堪。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的人他的灵魂都是孤独而寂寥的。然而他用仅存的一只眼睛寻美,看到了爱斯美腊达,寻到了暗淡生命中的亮。爱本是不知不觉的,美总是令人心慰的。伽西莫多,孤寂的伽西莫多有了心灵上的寄托,漫长无味的生活中,他到了自己的希望。希望似火如灯,在爱和美的召唤下,他看清楚了真伪。为了爱,他一次又一次地捍卫着美与真。丑陋的伽西莫多的情感是真挚而体贴的,他懂得真正爱一个人,就是要她快乐,令她幸福。爱意味着无私,意味着默默的奉献,细心地守侯。伽西莫多虽然永远地消失了,而他的爱却永存。
面对情与爱,武大郎百般地哀怜与乞求,哪怕爱地渺茫,爱地更加伤害、迷失自己。但却真诚地饱含着他对完整家庭的渴望,对生活、对正常人生的执着追求。爱在武大郎那是痛苦的深渊和精神的枷锁,在伽西莫多那爱则具有非凡的魅力,给予伽西莫多强大的内心能量与生命的尊严。面对爱斯美腊达伽西莫多多了一份从容和大度,又有几分期待与奉献,他的爱纯净、高尚、深沉、热烈、执着,引发我们来自灵魂深处的慨叹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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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冯军(1976-),女,辽宁营口人,文学博士,河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讲师,主要从事古代文学与古代文化研究。
悲悯。
同是丑陋的男人,同样在文学作品中不朽,给与我们的感受却有天壤之别。一个形象高大,情操高尚,胸襟博大;另一个形象委琐,瑟瑟地蜷缩在角落里,时时等待别人的怜悯,即使面临死亡仍透露出那份独有的自卑与愁惨。同样的生命,同样的死亡临界,我们的心为什么不是一样的痛?
武大郎捉奸不成,反吃一窝心脚。即使病中,他还痴心梦想、苦口婆心地劝潘金莲回心转意。病得要汤不见,叫妇人不应,还说话威胁潘金莲: 救我活,无事了,一笔都勾,武二来家,亦不提起,你快去赎药来救我则个。[1](P368) 结果被西门庆和潘金莲害得七窍流血而亡。武大郎善良懦弱地从没想伤害过谁,却凄惨地死去。也许武大郎活着的意义很微小,微小地像空中的尘埃,地上的小草,微小的许多人看不到他的存在或干脆忽略他的存在。可他毕竟是活生生的生命,有血有肉,有呼吸有说话的权利,有生存的权利,有爱的自由,有自己情感的表达方式。也许是感情的天地对他来说太苛刻,太不合适。但
是他没有死去的义务,谋杀也不该是某些人的权利。武大郎就这样地死了。他活着,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爱着;他死去,又是如此凄凄惨惨、惨惨切切的。生命对他来说,情爱对他来说或许太沉重,他走了,我们的心却一直在抽搐、颤栗,永远地悲悯着这个可怜的男人。
伽西莫多也走了,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他的挚爱,他的女神爱斯美腊达。他们结婚了,在阴冷的鹰山地窖,在冰冷的地下,他紧紧地拥抱着他的新娘。
谁说伽西莫多坎坷不幸,谁说伽西莫多的内心沉郁而不欢快?死亡并不可怕,对他来说,反是一种解脱,是幸福的开始,在他的保护下,再没有人欺辱爱斯美腊达。他紧紧搂着她,无论生死,他都深深地爱着她、维护着她。是的,他自愿来死的,他怕她太寂寞太孤单,他怕她会受到恶鬼的侵扰,他要让她向他倾诉她的不幸,他要倾听她的声音,他要做她永远的守护者、保卫者。他的爱再不容侵犯,他要给她最温暖、最安全的怀抱。 人们想把他和他抱着的那具尸骨分开,他就倒下去化成了灰尘。 [2](P574)无论是谁都不能迫使他离开他的爱  他短暂生命中所追求的真、善、美的化身爱斯美腊达。
对伽西莫多来说,爱不是意味着占有,生命不是为了苟活。真正的爱意味着永恒,意味着来自心底对美的召唤。他虽然走了,走得却是如此坦荡,如此激荡着我们的心。他是走了,可却带着欢笑,带着甜蜜的幸福,他一点儿也不吝惜自己唯一的生命。丑陋的他也在寻生命的价值,令人欣慰的是,他到了。对于当下与未来,他没有遗憾。在情感的世界里,谁说伽西莫多是个失败者,他才是最懂得爱、最懂得生活,他才是真正的赢家。
同样的丑陋,同样受人欺凌,同是一道缺陷的风景线。武大郎从始至终都是低着头,匍匐着生活,是一副可怜的懦弱者形象;而更加丑陋的伽西莫多却是高贵的。同样忍受痛苦,同样生命走向终结,武大郎留下的是可悲与可怜;而伽西莫多却获得了褒奖,拥有了永恒的爱情与美丽,他的魅力四射,照耀一代又一代寻求真、善、美、爱的人们。
美与丑的出身,人们无从选择。爱与情的联网,人们无法割断丝缕的牵挂。没有哪一条法律,哪一个人规定情爱的大门不为丑陋卑贱的人所开放。情爱是一个正常的人所应有的一种体会,一个真实的人发自内心的渴望。武大郎、伽西莫多因为正常、真实而爱着,并不因为他们的鄙俗而丝毫影响他们爱的深度。
美与丑本是相互对立的审美对象。美在我们的心中上很神圣的。在许多人的眼里,美就是美,让人感觉舒服,看了赏心悦目。哪怕是美丽的事物偶尔犯了过错,我们也会因它的楚楚可怜而加以原谅宽恕,我们总是不忍心破坏那份美丽。对于丑却是畏而远之。因而在很长一段时期里,美与丑就像银河两岸的织女星和牵牛星,只能遥遥相望,井水不犯河水。而中国的兰陵笑笑生与法国的雨果却不约而同地把美与丑放在一起,一个平面上观照。
美丽的女人让我们心动,丑陋的男人令我们心酸。在欲望的河流中勇进的潘金莲在美丽的外表下给自己321对不起 徐良
平添了许多耻辱与残忍,武大郎却如待宰的羔羊。在爱河中跋涉的爱斯美腊达纤弱的美丽令人心醉而心碎,伽西莫多却如同真正的勇士,直面惨淡的人生。美丽依偎着丑陋,丑陋依偎着美丽,美与丑的相遇同样意味着不幸。然而伽西莫多却是彻头彻底的男子汉,他爱着,很含蓄、很深沉、也很执着,他的形象被塑造地相当丰满,我们并没有因他的离去而忘怀他这个人,他的高贵。而武大郎呢?他犹如我们永久而无法治愈的心病,如哽咽在喉的鱼骨,使我们总是不能痛快。
生活过、爱过、走过,这是武大郎和伽西莫多的人生。
[参 考 文 献]
[1](明)施耐庵.水浒传[M].(清)金圣叹,评改.张国光,校订.武昌: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1998.
[2][法]雨果.巴黎圣母院[M].陈敬容,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责任编辑:黄儒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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