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幾米唱歌
在这个溽热的早晨,我拉下窗帘,把明媚挡在外面。这个时刻,不会有人打扰。安适,使我坦然地走近幾米。我确信,这一刻,这情境,最适合阅读幾米——或者是,倾听幾米。
我在幾米的画作中听他唱歌。在他的歌声中,我了解到每个故事的开始,和开始之后的过程。长了翅膀的幸运董事长,独行地铁的不幸小女孩,还有那只叫作“兔漂”的毛毛兔,那条会微笑但回了大海的鱼,在一丝一缕的彩中,我看到生活中淡淡的美好和忧伤,看到画面背后幾米藏着的欢喜、平和与宁静。一个在台北天空下长大的男孩,在不经意中闯入艺术的星空,然后他自己也成了被人仰望的星星。他捕捉生活,也创造生活;追求梦想,也制造梦想,所有的画幅中都不曾带有“载道”“言志”的痕迹,可它们又分明撞入人的内心,让心灵为之柔软、震颤,哪怕只是萌动。循着小女孩的林中枕木,我四顾茫然,无法确定那力量来自何处。
在幾米的笔下,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孩子,身不由己。因为你无法拒绝那些眼神的童稚,无法抵御尘俗中的纯净,我们曾经都是那样的孩子,忧伤却不绝望,快乐也有疯狂。可是阴翳遮住了我们的眼,灰尘蒙蔽了我们的心,于是,天空低了,道路泞了,连花朵也黯淡了。我们自己,不知不觉中就在风中走丢了。幾米是那么神奇,他一个人躲在画室中,凭着一支笔就唤回了世界上许多天真的心。他或许本来就是天真的,或者,在他的心空下,给天真预留了一块很大的空间,他在那里耕耘,种上蓝石头,种上月亮、树林、草地和灯笼,这些可爱的精灵全都带着魔力,钻进我们的心中。
在幾米的笔下,我愿意重温爱情。向左走,向右走,一对红尘男女,在同一幢公寓中隔墙而居,却从来没有过交集。一切只缘习惯——她爱向左,他爱向右。有一天,一个偶然间,他们相遇了,生情了,却又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了写有电话号码的纸片,而再次擦肩。一场爱情就此消失得无形。生活是多么富有戏剧性。它带给我们欢愉,也不忘同时捎带着遗憾。即使是爱情,也会被时光打磨得变了模样。相见争如不见?幾米说,世界用一种神秘的方式处理每个人的悲哀。那么,幾米也是用自己的方式来应对命运,解释生活。他也嘲讽,却一点都不刻薄,笔触中仿佛带有温度一般平和冲淡。他不是那种撕了伤口给别人看的人——即使是别人的伤口,他也不。他与白血病作过苦苦的争斗,那病魔折磨了他的人,也历练了他的心。苦难,在某种程度上,是厄运,也是珍馐,只是没有一个人会大开户牖让它进来。苦难的到来总是不由分说,无论接不接受,我们别无选择。
但是,我们可以在幾米的故事中选择心情。让他呢喃的歌声,透过尘霾,直达心底。那种感受,无法触摸,无法言说,却真实无比。这个世界需要凌厉的除旧布新,更需要幾米这样温婉的歌声,再现苦难,化解苦难。不要到幾米那里去寻所谓的哲理,那不关他事。他只是记录,想象,并且升华——艺术化了的生活。把苦难升华为美,让黑暗闪烁亮,使疼痛变得柔和。在他的歌声里,我不知抓住了什么。一种模糊的思想渐渐漫漶成一大片细碎的光点,让我不到出口。我缺乏阅读绘本的经验,也因此无法像读其他书籍一样进退自如。
当我打开窗帘时,阳光已经升到屋顶,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使我愈发恍惚。办公室的壁上有朋友手书
的两幅字,一为“修德”,一为“居易”,前者取自
《菜根谭》,后者取自《中庸》。那两幅隶变异常生动,总让我在笔画间生出许多遐想。居易,居平常之地,为平常之事,过平常的日子。它是幾米的守分安命之风吗?朗费罗是19世纪美国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之一,他说:你的命运一如他人,每个生命都会下雨。
我不知自己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故事远没有结束,因为风还在吹,花还在开,人生还在继续。听着歌走路,不寂寞。
如果孤独
冬季到台北来看雨歌词我承认,有时会觉得孤独。可是,却从来没有过那样的孤独。那个溽热的午后,欲睡不能,欲读不能,翻来覆去地在枕上展转。尖锐的阳光从南窗斜斜地照射进来,把临窗的书橱蒙上明丽的温度。布袋和尚在书橱里笑得开心,蝉在高树上拼命地歌唱,一动一静,全都是不知倦怠的模样。
什么都很近,又似乎很远,一句歌词就在蒙昧中闯到心里: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
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这是一支过气了的流行曲。不知它前面是怎样的因,后面又有怎样的果,留在我心中的,单单是这样一个凄婉的问号。有时我想,它的流行一定有自己的原因,至少也说明了一个事实——孤单的,一定不是我一个,也一定不止这一刻。探询的口气,大约只能对着珍爱的人,才能咏叹得
深切、温存和发自肺腑。
孤独,更多时候是人类的一个通病。我们努力地爱人,也努力地希求被爱,那所有的努力也许恰是为了驱逐内心孤独的感觉。可是爱了又怎样?情到
深处人依旧孤独。无论爱与不爱,它都无法摆脱,无法释怀。
就像这个午后。当生活以空白的状态呈现出来,当我已没有力量去回忆和憧憬,当我甚至不知自己的来路归途时,一切陷入混沌,无悲无喜,无死无生。时光模糊了花和风雨,同样也模糊了爱恨情愁,模糊了一切过往的人和事。我孤独,是因为我忘记了所有,迷失了心灵走向的路途。
如果我还能记得,如果我还能寻到,我就不会孤独了。那个下午,我在记忆中细细地搜索着,想个能够一醉方休的人。可是没有。这是一个多么悲凉的答案。不过3年的时间,那些个聚众喝酒的日子,就永远地成为历史了。心脏有恙的,皈依佛门的,照料孩子的,即使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朋友,大家偶尔相聚,也似乎对喝酒失去了兴趣。许多个开心的时刻,就湮没在流年似水的万丈红尘中。光阴,终于在一番浮华之后,将孤独归还给每个人。我无法拒绝这份归还,无论多么不情愿,也不得不接受。
对于思想者来说,孤独是一种境界。而对于凡夫的我,孤独则带来一个下午的躁动与不安。我迫切需要用另外的因素来取代这种情绪,让自己重归内心的恬淡平静。书,在很多时候成为一剂良药。我的喜欢
读书,一方面是为了快乐,而更多的,是为了将内心填充到没有孤独滋生的罅隙。我用金钱去换书,再用书换得精神的愉悦。这是一场非常值得的交易。那个下午,我在说不出的情绪中挣扎着,先是从孔夫子旧书网上的三家书店购买了整整20本书——《王阳明全集》一套16册,《人间词话典评》《白雨斋词话》《蕙风词话》和《金圣叹文集》,之后到人民广场旁边最熟悉的弘德书店,淘回10本中外古今散文。拎着书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趋于正常。我不再感觉孤独,我的爱,我的痛,我的那些朋友又重新回到我的心里,我随时都可以向他们倾诉——虽然我
从来也没有过倾诉。书的墨香,那么热络地包围着我,让我的灵魂熨贴而安宁。
当我不再孤独时,我是一个多么容易满足且快乐的人。
更多时候,我作为一个社会人有着自己的固定角,在匆促的行走中,几乎没有机会去考虑孤独的更深含义。我甚至偶尔怀疑是否真的遭遇过那种心无所依、情无所属的境地。可是它确实存在着,并且时常在我的心灵中来一次难以言喻的磨砺和洗礼。用周末两天的时间去读那10本书。天热,给了我一个极其合理的借口。拒绝好友邀约逛街,不回乡下看望母亲,让自己在书的天地中恣意放纵。读散文的最大好处,就是随着它的思路走,轻松得像信口无腔的歌声。掀开一层薄纱,阅读的是别人的生活,那无疑满足了我们的好奇和惊异。可以投入,也可以冷眼,是不是一起欢喜一起悲,且随性而为,反正不是自己的日子,当真不当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异样的生活,也许正可以反观我们自己——我忧伤,有人比
我还痛楚;我孤独,有人比我更凄凉。或者被他们的幸福所感染,让欢喜从内心渐渐地生长出来。生长了欢喜的内心,便没有了孤独的空间。
我忧郁,因为我没有鞋。我上街遇到一个人,他没有脚!短短的一句话,戴尔·卡耐基究竟用它启发了多少自我纠缠的人?尤其是那个没有脚的人还在平实而幸福地活着时,我的忧郁是多么没有价值。有时我看不到生活的亮,不是因为生活单调,而是我的视线有所偏移。人类的狭隘常常使我在没有脚的人面前才能警醒,然后慨叹曾有那么多的不自知和庸人自扰。
忙碌而平凡的日子里,常常以为我与亲人与朋友是彼此忽略的,然而每年的七月初一总是被人反复地提及。记得最清楚的,是我的母亲,每个生日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