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功能语法的及物性视域下重读哈代悼妻诗《一次旅行之后》
托马斯·哈代的悼妻组诗(爱玛组诗)已被读者从韵律、长短句、修辞的角度广泛地研究;而本文以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言学中的及物性理论为框架研究其中一首悼妻诗《一次旅行之后》,以期通过对诗歌中的六大过程类型的分析,重新解读诗人对亡妻的追思以及其惋惜、惆怅的悲观主义,并为诗歌的解读打开新的维度。
标签:系统功能语法;及物性;托马斯·哈代;《一次旅行之后》
一、引言
天然呆 后弦
托马斯.哈代(Thomas Hardy,1840-1928)是英国19世纪下半叶、20世纪初的小说家、诗人。早、中期的创作以小说为主,以独特的触笔描绘维多利亚时代的旧有习俗观念和制度,他的性格和环境小说也冷静而深刻、细腻而优美,继承和发扬了维多利亚时代的文学传统,最著名的当推《德伯家的苔丝》、《无名的裘德》;晚年以其出的诗歌开拓了英国20世纪的文学。他写的爱情诗语言质朴且深刻,字里行间表露出真挚的情感和深沉的爱恋,也最能体现哈代悲情主义的一面。正如其第二位妻子弗罗伦斯·哈代所说:“要了解哈代,读他的一百行诗胜
过读他的全部小说。”这足以见得诗歌的创作更是哈代真实情感的迸发的细腻刻画。在哈代的一百余首的爱玛组诗中,颇为突出的当推《一次旅行之后》(After a Journey),很多读者对哈代的爱玛组诗颇感兴趣,也深有研究,多从选词、长短句、韵律和修辞等方面进行解读。这首诗描写了爱妻爱玛过世后诗人故地重游时的意念与现实情景的碰撞,勾起他对亡妻的思念和对过往生活的追忆,惋惜之情、惆怅之意于字里行间显现,而诗中运用各种手法表达的空间的无限性、时间的永恒性、审美的无穷性的意境美又更加烘托了诗人的悲悯 〔1〕:同情于所思女人的遭遇;悲情于自己因爱还形单影只至今,读者不免因这种情怀深为震撼。本文尝试运用功能语法的及物性理论中的六大过程类型来分析诗歌的语篇,将语言学研究有机结合诗歌研究,以期为诗歌的剖析提供全新的视角,并进一步阐明作品的深层含义。
二、系统功能语法的及物性理论
及物性(transitivity)是韩礼德(M. A. K. Halliday,1925- )创始的系统功能語言学中的重要概念。作为功能学派的代表,韩礼德认为系统是第一性的,并且对语义功能进行了系统分类。通过语言功能解释语言结构,韩礼德从语言运用的角度提出了元语言功能理论(a theor
y of metafunctions of language ), 即概念功能(ideational metafunction)、人际功能(interpersonal metafunction)、语篇功能(textual metafunction)〔2〕。其中,及物性是表达概念功能的语义系统,是关于小句(clause)表述过程(process)类型以及所涉及的参与者(participant)和环境成分(circumstantial element)的系统网络〔3〕,可用于揭示语篇的深层语义关系和含义。传统的动词的及物性只是根据动词本身能否后接宾语来评判及物动词和非及物动词,如:
Prof. Zhu teaches English Literature. (及物,teach后接宾语English Literature)
Prof. Zhu smile. (不及物,smile后无宾语)
系统功能语法的及物性是从语义的角度而非结构的角度来区分〔4〕,以此角度来看上例的小句的两个过程都是及物的,只是第一句涉及两个参与者,即Prof. Zhu和English Literature,而第二句只涉及Prof. Zhu一个参与者。在这个意义上两个过程都是及物的。
所以,系统功能语法的过程都涉及一定的实体,并反映出人类主客观思维中的六大过程类型,即物质过程(material process)、心理过程(mental process)、关系过程(relational
process)、行为过程(behavioral process)、言语过程(verbal process)和存在过程(existential process)。
此外,韩礼德用各自不同的参与者来区分这六大过程类型。物质概念的参与者是动作发出者(actor)和动作目标(goal);心理过程参与者是感知者(sensor)和现象(phenomenon);关系过程的参与者是载体(carrier)和属性(attribute),或是识别者(identifier)和被识别者(identified);行为过程的参与者是行为者(behaver);言语过程的参与者是讲话者(sayer)、讲话内容(verbiage)、受话者(receiver)和目标(target);存在过程的参与者是存在物(existent)。基于此,他还具体描述了过程类型各自基本的语义配置结构。(表1)
基于以上理论,分析语篇中过程类型的选择往往能够反映语篇深层次语义并折射出说话者或行动者的外部经历和内部经验,体现作者预揭示的主题和语篇特征。
三、诗歌分析
(一)语料介绍
及物性分析的语料载体节选自《托马斯·哈代诗歌精译》的1912-1913年组诗(旧情余尽),也称之为“爱玛组诗”是英国诗人托马斯·哈代为悼念其第一位夫人艾玛辞世而写的一组挽诗。悼亡爱玛的诗是哈代爱情诗走向成熟的标志,因而被众多批评家称作哈代诗歌的最伟大成就。本文以其中的一首悼妻诗《一次旅行之后》(After A Journey)为研究载体,从系统功能语法的及物性视域剖析诗人哈代独自重游故地时怀念、悲悯、惋惜的内心世界。
(二)分析结果
《一次旅行之后》(After a Journey)一诗共有四个小节,31个动词过程的小句,除了没有言语过程,涵盖了其他所有的过程类型。按照动词的过程类型和在诗歌每一小节出现的频率进行分类统计,得到以下结果。物质过程类型小句(16小句,占比51.6%)出现最多,其次是关系过程类型小句(7小句,占比22.6%)和心理过程小句(5小句,占比16.1%)出现较多;行为过程类型和存在过程类型只分别出现了2次和1次,分别占过程总数的6.5%和3.2%。(表2)这符合语篇中以物质过程占主导的特征,物质过程则是其他一切过程的基础,因为物质世界是第一性的,人类的活动是存在的根本保证,这也使诗歌充满了生动的内容,和读者可以达成心灵上的契合。(三)过程讨论
1.物质过程
物质过程又叫做事过程(a process of doing),用来表达外部经验。参与者有两个:必要成分动作发出者(Actor),指物质过程中的施动者;可选成分目标(Goal),指受到过程或环境因素(如时间、地点、方式)等影响的人或物。有些时候在这个过程中只有一个参与者发出动作,而所作用的目标也是动作者本身。诗歌中的物质过程均多次出现在每个小节,描写了诗人来到与亡妻爱玛生前一起曾去到的地方以及周边的环境(动作者)对诗人(目标)产生的影响。由于篇幅原因,全诗16个物质过程精选具有代表性的例子进行阐释(下同),具体例子如下:(表3)
带着对亡妻的深深思念,独自一人再次来到曾经一同游玩过的地方。上述例句1的动作者是旅行的周边环境,随着深沉的思念和悲切的情感的增强,诗人以至问到是“妻子灵魂幻影将其引向何处”(Whither, O whither will its whim now draw me?)。在一阵质疑之后,幻想亡妻的形象在附近出现,直至清醒过来发出“是啊,我终于重访你昔日常游的地方”(Yes: I have re-entered your olden haunts at last)(E.g. 2)这样的感慨,从茫然到清醒的过程,表露出诗人不愿意接受现实,仍想沉浸在妻子仍然活着并陪伴左右的假象之中;由于长途跋
涉之后身边无人陪伴,到达目的地后心生无限的孤零和悲哀,以至出现“看不见的泉水的喷涌使我恐惧”(…the unseen waters’ soliloquies awe me)(E.g. 3)这样内心的脆弱,周围的环境带给诗人无助和孤独感,外部经历刺激内部体验,烘托出诗人孤寂、茫然的心绪;诗歌第二小节中用了今昔对比的手法,感叹“夏日给了我们甜蜜,秋天却带来了分离”(Summer gave us sweets, but autumn wrought division?)(E.g. 4),用外部的经历反映内心世界,“夏日”对“秋天”,“甜蜜”对“分离”,表露出诗人的惆怅和失意。在诗歌后两个小节中,诗人主要描写的意境是诗人在这种环境之中的心理活动,与动作的物质过程相辅相成,外部经历和内部体验紧紧相扣来表达诗人的情怀。
2.心理過程
心理过程又叫感觉过程(a?process?of?sensing),用来表达内部经验。心理过程包括 “感知”(看或听)、“情感”(喜欢或讨厌)和“认知”(思考或理解)等心理活动。从表二可以看出,全诗除了第二小节以物质过程为主之外(主要用于描述外部环境对诗人的影响),其他三个小节均有心理过程,这表明诗人故地重游交织的复杂心情和难以言说的悲痛心绪。举例如下,(表4)
例句5看似是关系过程的being型,但此处理解为系动词feel(感到),是“上悬崖,下峭壁”(Up the cliff, down, till I’m lonely, lost)后诗人内心状态的直白表述,也在一开始为整首诗歌奠定了悲悯、哀婉的基调。爱妻已故,可诗人却看见她在干什么:正引领他前往以前常流连的地点(I see what you are doing: you are leading me on to ……)(E.g. 6),这种感知是内心的期盼,期盼妻子还能活着,同他一起前往旧时熟悉的地点;随即回忆一起游玩时的美丽景和美好时光,烘托出诗人独自重游时内心无尽的寂寥和惋惜。例句7中“seems to”是诗人将“底下的洞穴传来依旧瓮隆的声音”(the cave just under, with a voice still so hollow)想象为“四十年前的一个声音把我呼唤”。从例句6中诗人虚幻出的“看见”(see)这种心理描写到“仿佛向我呼唤”(seem to call out to me)(E.g. 7),是从 “见”到“闻”的过程,也是内心感觉逐步深刻过程,使读者不由也为此深刻的内心幻境而叹息。认知心理学认为,相对感觉较慢的内心活动是认知。在诗歌第四小节,在诗人意识到一切所看所感都是自己的幻想时,慢慢清醒之后仍然做出不切实际的期盼:“愿你再领我到这个地方”(I mind not,…The bringing of me here)(E.g. 8),虽然内心的“引领”(bringing)给诗人带来一定的困扰,使他无法抽离失去亡妻的痛苦的思念中,但他仍 “不介意”(mind not)和亡妻重游故地,体验“道路铺满鲜花,生活充满乐趣”(our days were a joy, and our
paths through flowers)的幸福感。诗歌以积极的内部体验,即心理活动过程,描绘出重游故地时的悲喜交加的内心,渲染了诗歌的怀念亡妻的凄婉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