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走,不要回头
  我是一个钝钝、有点笨拙的学生。
  我在太小的时候就知道,“人人生而平等”这句话是个谎言。学生时代的我们,一板一眼地分辨尖子生,中等生与差生。尖子生则又被妥帖地分好层次,安放着不同种类的人。
  我们会听见流言,“她好用功啊”,听见嘲讽,“她又没有她聪明”,听见诋毁,“她肯定嫉妒死她了吧”,听见花朵枯萎,听见火焰熄灭,听见海浪退潮,听见——直到受伤。
  我默默听着,心情坏透了。天一点点地耷拉下脸皮,世界逐渐变成月光下的一片海,庞大、安静、悄无声息,心底的迷茫愁绪纠缠在一起,像焦糊的黑暗。人都走尽了,我背着暗的书包,沉闷地站在桥上,望尽远山重叠,望尽梧桐枝桠,望尽白砖斜瓦,我迟迟开口,“我真的——很笨——”。我朝墨墨的虚空丢石头,石头左磕桥梁,“我不适合——念书——”,石头右磕岩石,“对吗——”石头落入河里,把上弦月砸破了,天地都不敢回答。
  “怎么还不回家?”背后传来熟悉的冷淡声音,夜寂静,而我的心如溃败的泥土,泪如流萤。我偷偷擦泪,想掩盖犯罪证据,转头看她,清清嗓子回应,“马上就走”。
你不会回来
  老师的眼瞳是墨黑的,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昏黄而澄澈,透过她的眼睛,我看见了我自己。神低落的单马尾女生,右手还抓着一把石子,浮动、模糊,竟又有流泪的冲动。梧桐树叶被风吹得款款轻摇,发出沙沙声音。我恍恍惚惚,认不出自己。那个人为什么会是我呢?我明明还没有到我。
  我什么都没说。但老师那样温和地看着我,坚定、带有一丝复杂的、又悲悯的理解,耐心而有力。风声过耳,猎猎拉成一面旗,天地阔然朗清。我忽然大哭起来。把委屈、迷茫、别人所有的恶语相向通过眼泪宣泄出来,拼命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右手的石子落地。
  我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很多,她沉默地拉起我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她告诉我, “前面需要一个人走的路还有很远,我们都没有办法陪着你。你可能会哭,但是一定要走下去,一定不能停。”
  和她道别的时候,世界还是处于一片昏暗之中,唯独在最西边还有一大片橘红的光,太像在幽暗逼仄的生活中看到一丝猩红的希望,或是枯崖上的一点春,裂痕里的一颗嫩芽。
  我那么阴郁低沉的心情,就好像一盏坏掉了的灰扑扑的灯,突然被拉闸了,整个人都火花带闪电的,温柔地亮了起来。在我追逐理想的路上,我不再在意那些细碎却尖锐的言语,不再让外界的声音、所谓的价值评价而影响我的步履。既然目标是远处,那么无论别人说什么恶言恶语,我留给别人的,只能是我的背影。
  那就去做吧,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