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彼岸的彼岸——李孝萱作品解读
李代沫末日不孤单作者:司杰
来源:《北方美术(天津美术学院学报)》 2012年第1期
    ◇司杰
    在世纪之交的绘画中,尤其是在近50年的中国画画坛,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人文精神。在创作中艺术家们力图摆脱陈旧气息,转而抒写主体心性,研究形式风格,呼唤内心的感受,表白自由精神空间,使艺术在回归艺术自身的同时,更关注现代社会发展中人的精神面貌,关注人的生与死的终极问题,同时也关注整个社会以及民族发展问题。在这些艺术家中,李孝萱先生就是较具代表性人物之一。
    我1998年考取天津美术学院国画系时,就听说李先生是美院四大才子之一。他第一次给我们上课的情形至今我还记忆犹新,先生讲话很是幽默,是性情中人,表面近乎玩世不恭,行为有时“胆大妄为”,但骨子里却是一个钟爱自然生活、悲世悯人、关心世间痛苦而又有思想、有个性的艺术家。李先生上课敢于讲真话,不媚世俗,句句打动了我们年轻人的内心。在唐山地震中先生失去了7位亲人,但这巨大的痛苦并没有把他击倒,他仍然一如既往地热爱着他的绘画事业。其对艺术的狂热,真是动天地、泣鬼神。当时李先生绘画的一些逸闻趣事在我们学生之间广泛流传,其中传得最响的就是他毕业创作中采用了裸体形象,这
在那个极度保守的年代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无异在社会上投掷了一枚重型,当时轰动了整个天津,甚至惊动了公安系统,公安人员不止一次到塘沽图书馆他谈话。当时令我们费解的是先生在那段时光,是如何在众人质疑的目光下平静下来继续进行创作的,这就是我们大家认识的李孝萱先生。正是独特的个性、特殊的经历以及对艺术的酷爱,使他形成了独特的艺术语言。他用画笔思考现实生活,思考现实人生,批判或者讽刺一切不合理的因素,他的画背后都有着一个严肃的主题。1985年,李先生又被调回到天津美院国画系任教。这时我国已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春天,进入了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新时代。而李先生也迎来了他绘画的春天,艺术上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记得苏东坡曾赞吴道子人物画“如灯取影”、“得自然之数”。初不理解,及至为孝萱先生门徒,有机会亲睹其挥毫,始信苏东坡所言不虚。一日孝萱先生示范,为模特画像,孝萱先生自左眼上眼睑画起,然后瞳孔,然后眼黑,然后下眼睑。惟此只眼,妙入神髓,围观诸生,已皆惊叹。左眼毕而右眼,右眼毕而眼轮匝肌,而眉骨,而鼻翼、鼻唇沟,至上下唇,此时全室寂然无声,惟闻先生毛笔作春蚕食叶声。最后一笔为脸之轮廓,实中见虚,委婉尽意。孝萱先生画得那么动情、那么执著、那么令人神往。先生的绘画造型功底是非常了不得的,又有很深的笔墨功夫,使先生的画超越写实与笔墨规范,无疑是一大突破性的进展。我们经常看到一些变形的人物画,只是为了追求变形而变形,自然就缺乏深度。先生锐思敏悟,洞幽贯冥,他学八大山人真正领悟了八大山人的精髓,用传统的笔墨手段来表现现实人生,同时先生的符号、构图、黑白、结构又是现代的。把传统和现代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给人的视觉穿透力和灵魂震荡力是非常强烈的。
    先生绘画形成了自己鲜明的用笔特点。他基本上是中锋用笔,主要以大笔头、方笔头见长,方中有圆,圆中有方。笔势变化多端,中锋中隐现着侧行逆转,提按变化丰富,藏而不露,节奏富有变化,不滞不滑,气贯千里。着墨是以积墨为主,墨法都靠其强大的笔力所支撑,故他的画显示了自己独特的艺术个性:科学的形体比例与透视关系被打破;空间错位和比例失常;悖论情理与常规的人、物关系成为极具表现力的结构关系。李先生对水的运用很有心得,他告诉我们用水就是用笔和用心,浓淡控制得宜,前后层次有序,浑厚而又空灵,要有“干裂秋风,润含春雨”之感,至今看到其作品都有墨迹未干、清新悠扬的感觉。
    李先生绘画的前期代表作是《游动的三只鞋》、《告别会》、《女人与思想家》等六幅作品。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些画时,不禁惊叹,果然是才子啊!世间还有如此诡异的绘画?是笔墨,是形式,还是语言?我当时被震撼了。他用独辟蹊径的形式,表现了天地间一种独特的精神与艺术之间的辩证关系。在他的画里表现了对生命自由的渴望,隐藏着一种神秘,流动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激动。他的画是“一意孤行”的内在结构与外在形态的完美结合,是一种抽象的空间关系与飞舞灵动的生动形象的完美结合。符号化的人物突破了其身份,通过错位的逻辑关系与空间秩序,表现出了一种荒诞,折射出了一种情怀,一种精神。一个个战栗着的、流动着的、绚烂多彩的艺术画面,给人一种崭新的、惊世骇俗的、前所未有的艺术感觉。可以说,是现代生活和现代人文精神唤起了李先生艺术创造的激情,使得他从传统的阈限中突围出来,归向心灵与精神的启悟,使意识深层中的意蕴得以游历,在笔墨的变化莫测中营造了“无岸”的漂浮感、虚幻感,甚至是荒诞感。它看似是非理性的,实是理智与感性的有机结合。
    李先生的近期佳作《命运之结》、《空相》、《心痕》及《春秋系列》更让人肃然起敬。先生能敏锐地捕捉住客观对象的本质特征,以精炼到不能再少的笔墨,充分表达出对象的神气,同时也倾注了画家的情感。这种写神又不失形似、奔放而不狂怪的画法,实际上是最不容易掌握的一种表现方法。它必须在深入观察、体会客观对象的前提下,提炼概括,以纯熟的笔墨,去芜存精地刻画出“笔筒神完”的物象。似乎是信手拈来之笔,但绝不是信笔涂抹的笔墨游戏,这正是李先生艺术语言独特之处。先生热爱自然,热爱生命,在与自然的长期交流对话中,发现了大自然以及生命的某些规律,心灵与宇宙万物发生共鸣,故在绘画中将自然生命与笔触符号、空间结构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具有了丰富的表现力和永恒的生命力。因此,李先生就自然进入了精神与笔墨语言的直接性沟通和对应:精神即笔墨,笔墨即精神,二者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
    今天欣赏先生的佳作,更能真切地感受到先生的艺术情怀与艺术追求,相信不久的将来先生必定在艺术殿堂上绽放出更美丽更灿烂的花朵。我们期待着。
    司杰:安徽省安庆师范学院讲师